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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朱若沅,因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自己已被亲娘算计。

  “哇!小日日,姊姊可以去九逸城,棒不棒?开不开心?”她肥嫩嫩的小手捉着湛允日的手,看起来好不开心。

  似乎是感受到她愉快的心情,小男孩也开心地不断咯咯笑出声。

  朱夫人看着女儿开心的表情,心里也很满意。

  只是此刻谁都没料到,这个决定将改变朱若沅的一生。

  九逸城位于长安城北方,占地幅员辽阔,由伦伏山至永绍平原皆为马王石万里所有。

  因地处山城优势,九逸城所产之马匹长得高大壮硕、跑得飞快,被挑选上战场之马,更是骏逸不凡。因此国家所需战马,大多仰赖九逸城输出。

  这一日天气甚好,石夫人与夫婿登楼北望,视察着马匹放养的情况。

  石万里双眸远眺,看着伦伏山脚下流出的雪水,在九逸城外西边收汇聚成伏永河,蕴养了一片大草原。

  这片草原以及野生的冬虫夏草、草洛蚕养壮石家的马匹,带起了石家的养马事业,更让石家马业拓展为天下第一。

  将眼前壮丽的风光纳入眼底,石万里心里却有无限的感慨与忧心。

  感觉到夫婿的情绪,石夫人无助地轻语。“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些年来儿子的病情起起落落,纵使家业发展得再好,到头来或许也可能只是一场空。

  重金悬赏各地名医的告示,早就由九逸城推及四方张贴,无奈前来的大夫本领不济,石天澈的病情依然毫无起色。

  呼呼风声掠过耳畔,气氛沉滞了半刻,石万里才语重心长地开口。“如果半年后澈儿的身体还是这样,那石家马业就交由仁于继承……”

  十指紧扣在石城坚硬的灰岩之上,石万里心中因为这个万般无奈的决定泛起微微的痛。

  几十年前,石老城主将九逸城马业以世袭方式,交由长子石万里管理。如今,石万里的独子石天澈将满二十岁,该是继承家业的年龄了。偏偏石天澈自小体弱多病,身子骨比石家的马儿还差。

  石天澈的状况,让石万里的远房堂弟石仁于掩不住对庞大家业的觊觎,直接就赖在石家堡长久做客。

  说好听点是“做客”,事实上石仁于心里的盘算众所皆知。

  他所等的盼的,就是侄儿早早归西,好让他名正言顺继承石家产业。

  石夫人感叹万分。“他不务正业、贪酒好色,家业给了仁于,也就等于间接毁了九逸城。”

  “我不会让仁于毁了九逸城!”一想到夫妻俩费了多年苦心经营的马业有可能毁于一旦,石万里神色激动地走下城楼。

  “老爷,你上哪去?”

  “我不会让上天绝我石家子嗣!”

  原野茫茫,绿意盎然,他实在无法将见证了石家历史的这片大草原,轻易地拱手让人。

  石夫人加快脚步追上夫婿。“老爷有什么想法吗?”

  “不能让澈儿再这么继续病下去,我立刻整装出发至长安。”

  他不愿失去儿子,更不愿失去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长安……”石夫人怔了怔,因为夫婿的话勾起了点回忆。

  “我想长安人文荟萃,一定可以找到名医治澈儿的病。”石万里下了决定。

  就在此刻,石夫人努力回想,由脑中挤出了三个字。“逢……逢春堂,是了,是逢春堂!”

  石万里不解地瞥向妻子,脸上尽是疑惑。“逢春堂?”

  “老爷,你还记得十年前,带着澈儿到长安与马商洽谈合作之事吗?”

  他点了点头。“这事我当然还记得,由长安刚回来时,澈儿的身体好了许多,但……这个‘逢春堂’与我这回上长安、寻名医有何关联?”

  “这点我并不是很肯定,只是由长安城回来后,澈儿同我说过,有个小姑娘送他一种叫什么……‘美人糖’的,还说吃完了可以再到‘逢春堂’配药方,我还记得那段期间,澈儿的身体好多了。”

  事隔多年,若不是夫婿提及此事,说不准她还想不起来呢!

  “逢春堂……”霍地,石万里心里激出了希望的火光。

  或许“逢春堂”会让情况有所转机。

  第二章

  烛火在幽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床铺上颀长的身躯,勾勒出晦暗不明的光影。

  “怎么不死心呐?”几个软枕垫在腰后,石天澈半坐在床铺上,发出干笑。

  “说那是什么话,娘不准你这么快就放弃,知道吗?”握着儿子劲瘦的大掌,石夫人对他说出了石老爷准备至长安城,寻找做出“美人糖”的名医的打算。

  一双浓眉轻挑,石天澈微微勾起唇角。“好死不如赖活,是吧?”有些干哑的清冷语调,回荡在幽静寝房中,语气带点无奈,更有几分悲凉的嘲弄。

  他并不以为找出十年前那只锦囊,对他的病情会有任何帮助。

  石夫人怔了怔,眼底尽是儿子削瘦苍白的俊颜。

  鼻头没来由地一酸,身为娘亲的石夫人不舍的心绪,无止尽地在胸口蔓延。

  这么个俊逸挺拔的孩子,原该是驰骋马上、意气风发的年纪;再依他的冷静睿智、对马的了解,正是接掌家业的最佳人选。

  偏偏苍天弄人……石夫人抚着他因为过瘦而微凹的脸颊,柔声道:“傻孩子,这回你爹一定可以为你找到大夫,治好你的病。”

  石天澈沉默不语,唇角却扬起不相符的浅弧。

  坦白说,娘亲这话他听得有些腻了。

  由十岁那年秋天开始,有多少次的冀望,最后辗转地转为失望。期待的结果往往无疾而终,时至今日,他依然孱弱地似风中残烛。

  纵使被父母捧在掌心紧紧呵护,仍是抵不过油尽灯枯的那一刻。之于生死,他早看破;看不破的,是父母为他心悬挂念的那丝牵绊。

  暗叹了口气,他扬声淡道:“那锦囊在柜子里,你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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