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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用意在取姑娘身上至阴至寒的毒血养蝎,制作蝎蛊毒针。

  这些日子来,雪蝶儿夜不成眠,只能任蔓延全身的痛意一遍一遍地折磨。

  她该麻木了,却又矛盾地希望,痛的感觉别消失。

  唯有如此,她的阿循哥才能知道她尚在人世间。

  唯有如此,她的思念才有所依归。

  所以,她宁愿痛,只要还有感觉,那她的阿循哥就能感觉到她的思念……不会忘了她……

  炎鬼看着她的反应,邪佞的黑眸深处,聚着骇人光芒冷道:“要怪就该怪你为何生在雪家、生在苗寨,且生来具有神奇的养蝶能力。”

  雪蝶儿睨着他,神彩艳美的眸失去往日的灿黠,蒙上了灰,染上冷然的哀愁。“你比鬼更可怕,比禽兽更不如!”

  她虚软的指控在小小的空间缓缓化开,轻得仿佛风拂过天地的窸窣声响。

  炎鬼隐在阴暗中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嗤了一声。“在你死过一回又一回的反覆循环时,你很快就可以麻木不仁。”

  面不改色地微勾唇,炎鬼捉起她纤瘦的手腕,喀的一声,使劲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施力。

  心紧绞,蹙起的眉弄拧了雪白容颜,这一回,雪蝶儿连痛都喊不出来地抽搐了几下。

  炎鬼眸光一沉,手劲不自觉微松,同时,落在碗中的血霍地止住。

  他怔了怔,这才意识到雪蝶儿身体里的血已涸,非得他用十分劲才能滴满一碗血。

  雪蝶儿心一震,气若游丝地抬眼瞧他,没想到他会有此反应。

  霎时,炎鬼意识到自己莫名的举动,落在雪蝶儿腕上的手劲又多了几分。

  受挤压的痛穿筋入骨,雪蝶儿咬紧牙关,气息短促,任那椎心泣血的痛,揉碎她的身躯、灵魂,将她彻底摧毁。

  炎鬼恢复漠然,看着她满是毒液的黑血注满整只碗,才撒手。

  撒手后,雪蝶儿似无生命的娃娃,砰地倒地,她蜷缩在地上,身子因为剧痛,不断颤抖着。

  在日复一日的取血下,她原本丰润墨黑的长发已褪为雪白。

  白发凌乱地覆在她容颜上,她憔悴地就像是要消失在透明微光之中。

  枕在地面,雪蝶儿迷迷蒙蒙地缓缓启口唱道:“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谁说花衣……银装赛天仙,情郎偏偏醉心驰天边……”

  她苍白的唇张张合合地唱着,歌词却模糊呈现几不可辨的低吟。

  炎鬼顿了片刻,眸光落在雪蝶儿身上,本欲旋身离开的脚步却滞在原地,说不出的情绪,在胸中沸腾。

  不期然地,一道轻柔的嗓音在炎鬼耳边响起——

  求你放了雪蝶儿……让她回到他未婚夫身边……让她的痴情得有所归……求求你……

  回在耳边的声音,伴着雪蝶儿似唱似吟的诡异声音持续回荡,轻得似能随风驰骋地在空气中缓缓飘散、远去。

  炎鬼神情宁静却又狰狞,被那莫名的泣吟,卷进千回百转的思绪当中。

  无意识的酸,不寻常地漫过炎鬼心头,但那感觉仅只是瞬间,他启口对着守卫道:“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把她拖出去,丢了。”

  守卫领了命。

  雪蝶儿认命地闭上眼,意识终于模糊。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似乎隐约听到“努拉苗寨”里,大伙边跳舞边唱歌的热络情景。

  “阿循哥……”恍恍惚惚中,她回到芦松溪畔,在月神的庇护下,回到她和她的情郎相处的那一刻……

  在潺潺流水间,她的阿循哥正吻着她,还有,他背着她,诉说游历四方的心愿……

  两年之约到了,而她……却等不到……他抱着她,对她细说所见所闻的那一天到来……

  第八章

  澈蓝的天,映着好山好水,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巫循矗在“努拉苗寨”前,所有思绪在瞬间被眼前的情景震得一片空白。

  “努拉苗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努拉苗寨”,满目疮痍找不到往日欢乐的情景。

  矗立林间的高脚楼在断垣残壁之中,有被大火烧灼过的焦黑痕迹,没有族人的歌声、没有芦笙的乐声,更没有银铃叮当、飞歌互答的欢声笑语。

  触目所及,只有由山谷吹来的冷风,萧萧地拂过举目荒凉的“努拉苗寨”。

  仿佛教天空一道闷雷击中,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依眼前的情况看来,雪蝶儿的处境只怕是岌岌可危,他得找到她!

  “蝶儿!”他心一凛,焦急地不断扬声频唤着。

  巫循的双脚依着脑中的印象,绕遍了整个“努拉苗寨”却一无所获。

  风扬起,柔柔撕扯他沉哑的嗓,碎在风中,徐徐飘荡散开,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回荡在无声息天地间的悲凉。

  “蝶儿!你到底在哪?”巫循紧蹙着眉,颓然地感到肚腹中微微的痛,如影随形地跟随着。

  按理说,为他施蛊的雪蝶儿如果死了,那他身上的蛊毒便会不药而愈。

  但他还有感觉,这表示体内的相思情蛊未解,他相信,他的雪蝶儿没死,她一定尚在人间。

  突地,一阵银铃轻晃,巫循猛地回过神惊喜出声。“蝶儿——”

  当眸底映入一张清雅丽容,巫循难掩失落,连荡在唇边的笑也霍地僵滞。

  “抱歉。”他朝姑娘抱拳,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姑娘涩涩扯动嘴角,沉然地开口。“看来巫大哥不记得我了?”

  黑眸闪过一丝惊讶,巫循不解地问。“姑娘是……”

  “桐普晴,雪蝶儿的好姐妹。”也莫怪巫循不认得她,为了避开“苍海二鬼”的赶尽杀绝,她换了汉服,不敢再做原来的苗家装扮。

  唯一留在身上的是系在雪玉笛上的银铃。

  巫循该是听到这铃声才把她误认为雪蝶儿吧!

  因为有所冀望,巫循那双眸亮得出奇。“你知道雪蝶儿的下落是吧?”

  她晃了晃头,哀道:“我前些日子才回苗寨,一回来,见到的便是如斯情景,我找不到家人……找不到千月……也找不到……蝶儿,她也许……死了。”

  薄唇上,浮现一抹淡笑,巫循笃定地开口。“不!她还没死。”

  “巫大哥,接受现实吧!我天天吹雪玉笛寻她,但是都没回音……”桐普晴柳眉深锁,强忍着悲伤咽然道。

  巫循为雪蝶儿种下相思情蛊之事,已经成为整个苗寨津津乐道的话题。

  恪守两年之约的不只雪蝶儿,还有所有等着印证这对有情人,情牵一世的苗寨人。

  谁又猜得到,两年之约期满,苗寨却会遭逢此剧变呢?

  “蝶儿没死。”巫循抿着唇,声音低哑,沉沉地重申。

  她轻敛眉,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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