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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还剑南春哩!”宋鸿珞杏眸微微嗔了他一眼,一打开酿酒房的锁,便使唤着他。“喏!劳烦这位壮士,先把这瓮已发酵的酒端至上层架子。”

  他爽快地颔首,目光则顺着她纤指落定的方向,顿了顿。“以往都是你一人包办这些事吗?”

  “以往这些事全是生伯在处理,没想到我刚接手,他就病了。”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关切,她微微一笑,心头漫着股甜味儿。

  “以后这种粗活交给我。”褪去痞痞的无赖样,他温和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反驳的霸气。

  “当然,你人高手长,这粗活儿只能交予你。”她很感动袁浪行愿意甘心受她支使。

  一一将酒瓮搬上架后,他问。“接下来呢?”

  “瞧你乖,让你试试刚和面装瓮七日的新酒。”

  这些日子来,杜铁生虽一直卧病在床无法下榻,宋鸿珞却反而更为长进,酒务照做,杜家世代传下的酿酒书必看,一遇问题便寻求杜铁生这活宝典。

  因此短时间里,她虽仍算生手,却已成长不少。

  “新酒?”姑娘大发善心,诱得他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嗯!这是蒸酒器,它下头是一个釜,上头是一个甑;下面加水,上面搁上发酵过的米,它就可以蒸出白酒来,春三酿便是以此为基酒②。”

  ②明代李时珍在其着作《本草纲目》中记载补酒方二百余种,还有其他名家、名着甚多,记录药酒不少。这些药酒大多以烧酒为基酒,与明代以前的药酒以黄酒为基酒有明显区别。以烧酒为基酒,可增加药中有效成分的溶解。这是近代以来,药酒及保健酒类制造上的一大特点。

  宋鸿珞一提起酿酒,水澈的杏眸再一次荡漾着醉人的光采。

  果然隔行如隔山,袁浪行直直瞅着眼前的蒸酒器,神情仍有些难以置信。

  “蒸取出的白酒便可入窖收藏,待蟠桃果收成,再将蟠桃果捣成汁和麴,均匀搅入白酒中。”

  关于这些,她可是费了好些功夫、佐以实地操作,才能融会贯通。

  “真难懂。”笑容僵在嘴边,袁浪行毫不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

  瞧他烦恼的模样,宋鸿珞隐忍着笑,为他舀了一勺已蒸萃出的白酒。“给犒赏喽!”

  袁浪行欣然接过她手中的酒勺,先闻了闻酒香后才缓缓将酒饮尽。

  “其清如水,质地纯净,口感甜浓香醇;如此上等白酒,难怪会酿出春三酿那独树一帜、拥有特殊果香风味的极品佳酿。”

  才七日便有“空杯余香韵犹绕”的等级,他无法不激赏地赞道。

  “我还想过把蟠桃换成林檎,不过还没问过生伯。”她骄傲地扬了扬唇,满是专注的神情点亮澄澈的杏眸。

  她那如酒般让人沉醉的模样,再次勾引着袁浪行的目光,让他再一次为她心醉神迷。

  察觉到他失控的目光,宋鸿珞被他瞧得好气又好笑,扬手敲了他一记。“袁大爷,回神!”

  挨了姑娘一记闷拳,袁浪行恍然回神地发出夸张哀号。“我的好姑娘呀!小的做错什么了?”

  宋鸿珞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还问!我同你说话,你心思飘哪去了?”

  “飘到你身上去了。”他轻声喃着,不知好歹地朝她靠了过去。

  发现他的动作,宋鸿珞扬手,啪的一声,小手落在他的脸上,制止他往前贴近的动作。“正事要紧,别不正经。”

  他不予置评地耸肩,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我没办法,谁让我被你这最优秀的酿酒小奴给勾了魂。”

  他由衷地赞叹着,却不改其本性。

  假若忽略他话里的调侃,她心里的满足与骄傲会更加充实。

  “试完酒,你可以继续干活了。”她板起脸,双手插腰,犹如母夜叉似的脸孔与方才甜美的模样,大相迳庭。

  袁浪行忍不住扯动嘴角,笑着提醒道:“生伯的药应该煎得差不多了,姑娘要我做什么呢?”

  见他如此认分,她捏捏他挺直的鼻梁。“真乖,接下来你就帮我把这一批酿好的酒搬进地窖,我帮生伯送药喽!”

  她扬唇,一丝笑意由微扬的唇畔溢出。

  “有赏吧?”

  她回眸一笑。“也许哦!”

  袁浪行闻言,夸张地板下脸,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一走出酿酒房,背后传来他闷声的低吼,她没好气地扬了扬唇,这男人竟然同她使起性子,虽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却也挺可爱的!

  ***

  离开酿酒房后,宋鸿珞忙了一会儿才将药端进杜铁生房里。

  房里闪动着微弱的烛光,她见状,重新换了根新烛后才道:“生伯,起来喝药了。”

  杜铁生闻声,好半晌才张眸道:“又到喝药的时辰了?”

  这些日子来他病得昏沉,今儿个的精神总算恢复了些。

  宋鸿珞欺近榻边瞧了瞧他。“生伯今天的气色好多了,要不要先把药喝了,再一起用晚膳。”

  “多我这个老头子,会碍着你们说情话的。”他呵呵笑道。

  她难为情地赧红了脸,鼓着腮帮子道:“生伯说什么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害羞的。”他咧嘴笑着,语气却慎重。“往后醉花坞要交给你们夫妻俩了。”

  “生伯……”

  他半坐起身,感叹地望向她。“病得糊里糊涂的这阵子,生伯想了很多事,这一辈子我的青春、心血全给了醉花坞,既然你回来了,又有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在身边,生伯肩上的担子就舍得卸下了。”

  “生伯……”她忽地语塞,完全能体会杜铁生的遗憾,偏心里却又有些不舍。

  瞧着她难过的模样,杜铁生微微笑道:“傻姑娘,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呐!”

  “珞儿知道,只是、只是不舍得。”宋鸿珞看着杜铁生,泪水已管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朝夕相处下,两人培养出的情感犹如父女。

  杜铁生握住她的手。“虽然生伯老了些,但还是有追寻梦想的权利吧!”

  她颔首,激动的情绪却难以在一时之间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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