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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县丞大人放心,我们大人毫发无伤。”没伤着大人,但伤着了大人的心上人,这可是比伤了大人还要麻烦百倍千倍。

  “毫发无伤?”吴东裕一愣,警戒起来。“既是毫发无伤,大人为何人在医馆?”

  路明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这不是到了吗?大人自个儿进去问个明白。”

  吴东裕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跟着路明进了医馆又进了内间,赫然见到楼天临守着一个趴在床上的女子,那女子好似他在内衙里见过几回,叫孟什么的……

  路明禀道:“大人,吴大人带来了。”

  吴东裕对路明的用词有些不悦,什么带来了,说得好像他是犯人似的。楼天临明明知道有人进来了,却直到路明出声禀报才缓缓抬起头来。

  吴东裕见他眼神极为冷冽,先是胆寒了下,却又自我壮胆忖度自个儿的后台可是知府大人,是知府大人派他来此监视楼天临的,不过区区一个县令,他怕啥?

  思及此,他胆子也肥了,嘴脸一变,虚施一礼,阴阳怪气地道:“下官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让下官过来有何要事?”

  楼天临垂着眼睛看吴东裕,声音冷冷的,“吴县丞,本官知你是渠州知府黄毓丰的人,虽非赈灾金贪墨主谋,却也参与其中分得不少好处。你身为朝廷命官,罔顾百姓疾苦中饱私囊,原本罪无可赦,本官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黄毓丰带来,本官要亲自问罪。”

  吴东裕干笑两声。“大人在说什么?什么贪墨?下官一个字都听不懂。”

  楼天临丢了一份文书给他。“这样还听不懂,足以证明你脑子长虫了,不适任县丞之职,看完再告诉本官,你是懂还是不懂。”

  吴东裕悻悻然捡起文书摊开一看,他面色立即变了。

  上面记载的不是只有赈灾金流去哪儿了,连历年来黄毓丰贪墨了多少,用什么名目贪墨的,和什么粮商勾结,和哪个盐盗勾结贩卖私盐等等都清清楚楚的载明在上头,甚至连江南巡抚杜其焕也参与其中这事也查得一清二楚。

  “如何?如今懂了吗?”楼天临的目光如冰剑般冷厉。

  吴东裕煞有介事的叹口气道:“我说大人,大人您和下官怎么说也是知府大人的从属,下官要如何去擒拿知府大人?您这不是为难下官吗?”

  在他看来楼天临太自不量力了,他以为查到了证据就能将知府大人如何吗?凭他这小县令,毛还没长齐呢,一边凉快去,要是事情能这么简单,知府大人还能稳坐知府之位长达二十年吗?再说了,连巡抚大人都是他们的人,楼天临这小县令能办得了巡抚大人不成?此事要深挖,还有一长串名单哩!京里也有他们的人,那些势力可是错综复杂得很,人人都分了一杯羹,楼天临他扛得起吗?

  “为难?”楼天临声色不动。“吴县丞,你现在是在说你办不到,你不要这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是吗?”

  吴东裕见到银衫躺在那里,心里已有数,八成是伤错人了。他呀,当真要跟知府大人进言了,手下办事如此不力,没伤着楼天临便罢还伤了其他人,白白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不过就算误伤了无辜的老百姓又如何?那可是堂堂渠州府的知府大人啊,谁又能多置一词?

  思及此,他嘴脸一变,不冷不热地说道:“其实此事倒也易办,大人不需大张旗鼓,只要大人肯罢手,知府大人那边自然不会再有动作,要是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今日伤的是孟姑娘,明日伤的可就是大人您了。”

  他这话等于是承认了他知道是黄毓丰要对付楼天临,“好心”给他一个忠告。

  楼天临脸色清冷地站了起来。“若伤的是本官,本官或许还能慈悲为怀网开一面,但是正因为伤的是孟姑娘,本官才不会放过黄毓丰。”

  吴东裕趾高气扬地嗤笑道:“大人可真没有眼力,不识抬举啊!大人现在是要为了一个卑贱的丫头自毁前程是吗?虽然大人是京里来的,可我们知府大人的能耐也非同小可,拔除一个小小七品县令的能耐还是有的,大人真要不见棺材不掉泪,领教看看吗?”

  楼天临冷笑着。“那么黄毓丰可有拔除钦差的能耐?”吴东裕一愣。“什么钦差?”

  路明连忙将青布包打开,恭敬地呈上紫花大印,思忖着原来少爷还留了这一手啊,难怪有恃无恐,他真是白操心了。

  也是,皇上行事向来周密,又怎么会让他家少爷涉险,要知道少爷和小姐乃是双生子,若其中一人遭遇不测,另一人也会感同身受,皇上自然舍不得心爱的皇后娘娘感同身受了。

  楼天临拿起了钦差大印。“钦差在此,还不跪下!”

  此话传进吴东裕耳中,如同打了一道焦雷般,他怎料到会有如此风云巨变!见到钦差玉印,他心里猛然一惊,顿时慌了神吓得扑通跪下,结结巴巴连话也差点儿说不清了。“下、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猛然反应过来,钦差可不是寻常七品官员可担任的,首先要非常得天子信任,也就是一定是皇上的心腹,再来身分地位也绝非泛泛之辈,而楼天临……楼、楼……他脑门轰地一响。

  我的老天爷!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楼伸云不就是姓楼吗?

  还有还有,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是姓楼,户部尚书楼思修……而楼天临……他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呆愣了。

  楼阁老的孙儿,楼尚书的嫡子,大宁朝最年少有为的状元郎,过去原任詹事府令使,是太子的人,如今任御史台令史,是皇上的人,家世显赫,与皇后娘娘为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想通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天、老天……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他到底都该死的说了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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