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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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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有天朝夕姑娘叫了她过去,那小厅里,靖王也在。 朝夕姑娘把她的卖身契给了她,“靖王给你付了赎身的三千两,你等会拿卖身契去官府消了花押,此后便是自由之身。” 朝夕姑娘说完这话,便走了,小厅里留下她与靖王。 遇喜想,这是要带我回王府吗?但怎么想都不是。 正当疑惑,只见靖王走过来,给她理了理头发,“你便去收拾一些东西,我命人送你出城,出城后,就去南方吧。” “为什么要送我去南方?” “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大海吗,便去看一看吧,我过些日子就去找你。” 那是她跟靖王最后一次说话。 她出了城之后,刚开始的确是朝南方走的,可是才半个月不到,便听说靖王跟王妃被杀之事。 她当下便回到京城,给靖王跟王妃收了尸,天热,她力气也有限,心想,反正靖王府早就是废墟,不如便去那里火化了再说。 靖王府的朱红色大门上贴着封条,女人不管,撕下门上的封条之后,便把牛车赶了进去,路上自是有人跟在后面看,她也不怕,反正,也没什么好怕了。 大火在院中烧起,遇喜突然想,自己曾经是那样希望能进来靖王府,没想到终于是进来了,却是一生一死,他的书房,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他身边的侍卫曾说,虽然后来已经知道那两丫头一滑胎一溺死跟王妃无关,而是大将军指使,但靖王还是无法不介怀,常常一个人在书房,一待便是整个下午,不让人进去,也不怎么出来。 那么一个心游天下的人,书房到底有什么,可以让他待得住? 靖王府很大,遇喜直找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靖王书房所在。 四周有几株大树,隐隐听得见鸟鸣声,前面一个小塘,塘里金鱼游啊游的,延墙而植的紫阳花开得十分美丽。 遇喜推开那扇雕着祥云花样的木门,案头在左边,窗旁放着一张卧榻,右边偏房则放了一架又一架的书。 她走向左室,手指轻轻抚过书桌,笔架,砚台上,墨已乾涸。 她坐下。 所以,他很长的时间看的都是这样的景色。 空荡的房间,十几个架子的书。 案头上一叠宣纸。 看样子他走得匆忙,那宣纸乱得很,好像是匆忙放上的。 遇喜把放在笔洗里的笔拿出来挂好,那半盆水则是拿去外头倒掉,接着拿起挂在椅子后方的小巾擦起桌子。 那叠宣纸,则是一张一张重新叠好。 遇喜一张一张收拾,直到剩下没几张时,这才发现最下面那张上有图案。 把剩下的三四张一起拿起,那画纸上的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眉眼含笑,嘴角轻扬,一身红色披风——不是自己,又是谁? 靖王怎么会画自己的画像? 她后来把整个书房搜个遍,在那卧榻下面发现一个箱子,里面有上百卷她的画像,春夏秋冬,整整三个年头的变化。 他们是三年前的夏天认识的,最早的一张画,便是在那个夏天。 她是天琴阁的花魁,衣服一年四裁,虽然衣裳极多,但她记性极好,一件一件都记得是什么时候,那分明是第一天见面时的模样,绿色对领,两层绕裙,鸦青色束带,天气热,她有些中暑,因此那日戴的都是玉器,不戴金银。 靖王抽斗里有个小盒子,放着一方手帕,小香包,跟一只耳环,那都是她的,骑马掉在城外,由于不是值钱之物,因此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没想到,他竟去找了回来。 靖王也喜欢自己,到这时她已经不用怀疑,可他怎么又不说? 难道是因为王妃不孕,大将军又护女,怕自己受到牵连吗? 满心疑惑,只是这问题,已无从解答。 遇喜带着那一箱画,已不想再去海边,而是随便找个小村落住下,卖绣品度日,隔壁大娘见她年轻,几度想给她说亲,都被她拒绝了,只说丈夫过世,只愿守寡,不愿再嫁。 又过数月,便听见大将军兵败消息,她在街上听见消息时,发呆久了,染了些风寒,原以为几帖药便好,可没想到这风寒来势汹汹,才几日,她竟是连床也下不得。 遇喜知道大限将至,将手边金银都托给隔壁大娘,托她两件事情,一是她死后把她跟那些画一起火化了,第二件事比较难,把她的骨灰,送入已经成了废墟的将军府祠堂。 此后几度昏沉,也不知道是梦,还是自己真的魂魄离身,真见到那大娘跟丈夫把自己骨灰送入已经焦黑一片的将军府。 再后来,便又是几度昏沉,睁眼,已经到另个世界。 并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惊慌,只是她早练就喜怒不形于色,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暂时假装没醒,等想好了,再做打算。 朝夕姑娘一旦醉了,话便多了,她以前听朝夕姑娘说过自己原本是别的世界的人,谁知一个地震,便上了王家休妻的身,容貌不同,身分不同,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刚开始,可烦死人了。 当时大家都觉得朝夕姑娘肯定是入戏深了,那几日戏班演的戏码正是这样的故事,可现在想来,只怕朝夕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有底归有底,但终究是陌生,遇喜决定多装睡几日,多听一些对话,再来做决定。 也不知道装了几个昼夜,但在听到那一模一样的声音时,忍不住睁了眼,看到竟然是靖王的脸。 有点忧虑,有点烦心,不是正对着自己的模样,她原觉得他只是跟靖王长得一样——正这样想的时候,却见到他手上的胎记。 不是一样,真的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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