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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总是觉得可以缓着,总是觉得可以再多准备一下。如今,等到她准备好了,等到她有了见他的勇气,却发现,他早已经不在她所认为的地方。

  他就这么从她的指缝中消失了,而她竟不知不觉。

  她暗自苦笑,同时发动了引擎。

  是啊,她在傻什么?他从来就没保证过他会一直待在这里,不是吗?

  战战兢兢打开的时空胶囊,里面却是空无一物。这是教人该松口气,还是教人该大哭一场?

  下午,她驱车回台南,一路上她的心境仿佛回到了两年前,感觉自己似乎与傅崇恩又离别了一次。

  这是老天在捉弄她吗?还是惩罚她没事去看什么门诊表?那张被钉在公告栏上的门诊表,竟成了她的潘多拉宝箱。

  当天晚上,她管不住自己,于是趁沛忻睡着了之后,上网google了傅崇恩的名字。她心想,网路发达,加上他的女人缘那么旺,搞不好会有人写些关于他的文章……或是他所待的诊所医院。

  果然,也是幸好。

  他还在台湾,不过是换了家诊所。

  只是当她看着诊所的地址时,她震惊、激动、五味杂陈——因为就在距离她几条街之外而已。

  他在台南?

  他竟然在这里?

  手握着滑鼠,苏淇旻在萤幕前久久回不了神。

  咫尺——

  将沛忻送去幼稚园之后,苏淇旻开车来到那间诊所的地点。她停在对街,远远地看着那间诊所。

  诊所外头有个小庭院,种满花花草草,还摆了个秋千,搞得像咖啡厅似,也没斗大的招牌,只是在门口挂个小木板。怪不得她从来不知这里有间小儿科诊所,就当它是一般的简餐店而已。

  然后她看到两个女人并肩有说有笑走向诊所,开了门。

  是护士吧,她想。

  不知道诊所里有几个医生?

  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看诊?

  他知道她也住在台南吗?

  愈来愈多的问号在苏淇旻脑海里逐渐延展,可问号愈多,她的心情就愈是焦躁难安。

  然后她的呼吸卡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那辆Lexus休旅车。

  它驶近,停在诊所旁边的转角,接着她看见傅崇恩下车,一派优闲地走向诊所、走进了诊所。

  他没变。

  苏淇旻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他没变,还是那调调。那她自己呢?她变了吗?如果他现在看到她,会说些什么?

  没多久,诊所的门被人推开,傅崇恩走了出来。

  她看见他对着门内似乎说了什么,然后走到院子、转开水龙头,拿着水管开始喷洒。

  苏淇旻更觉得好笑了。

  他从以前就不像个医生,现在更是不像,尤其是此刻拿着水管的样子。

  傅崇恩完全专注在洒水的工作上,他每天早上的工作便是照顾他的庭院。他总是对护士说——“男主外,女主内”。

  所以他负责诊所外头的庭院,护士们则顾好诊所内。

  直到他发觉对面似乎有个女人在盯着他。反正被女人盯也不是头一遭,他不怎么在意,只是瞥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终于对上。

  傅崇恩错愕,张着嘴,怀疑自己眼花——不,不对,她就住这附近,就算哪一天在路上碰头了也没什么好意外。

  这不正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吗?

  两人相视许久,却没有一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傅崇恩如梦方醒,先是关了水,才回过身,朝着苏淇旻微笑,点了个头。

  好客套啊。

  可是他能怎么办?冲上去拥抱她?他是很想,但是他办不到。

  苏淇旻也报以同样方式的招呼,看得出来她犹豫了一下子,最后她下车,过了马路,走到他面前。

  “好久……不见。”苏淇旻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抖。

  都几岁了,真可笑。

  傅崇恩看着她,内心的悸动依旧,丝毫未减。他没答腔,他实在不想对着她说出“好久不见”这种屁话。

  “这诊所是你开的吗?”见他不语,苏淇旻只好转个话题。

  “嗯。”他点了头。

  “那……台北的诊所怎么办?”

  “我把股权都还给我爸了。”

  他淡淡地微笑着,那声音令苏淇旻好怀念。

  “虽然说那是我和朋友一起合伙经营,可是其实我爸的出资占了半数以上,所以……”说到此,他耸耸肩。“总之,只要是和他有关的地方,我全都辞退不干了。”

  苏淇旻愣了愣,问:“又是因为不想被强迫转到心脏科?”

  “不是。”他低头,笑了出声。“只是单纯想完全独立出来而已。”

  事实上,这两年间他极力想摆脱家族的牵系,目的无它,全是为了要让苏淇旻把他当作“傅崇恩”来看,而不是“傅院长的儿子”。

  不过他没说出口。

  他不确定现在适不适合说这种话,毕竟空白了两年,“全是为了你”这种话可不是随便可以摊开来说的。

  苏淇旻不明白,也不懂,只当他是和家人不和,一时之间也没什么意见能发表,只得低下头,避开他那几乎令她窒息的目光。

  却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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