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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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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鹏看着天边的晚霞,郁闷地说:“紫萱,要是今年春天我爹娘答应让我娶你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 听他提起今年初他坚持要娶她,遭到家人反对,还闹得两家人都不开心的事,林紫萱脸一热,立刻阻止他。“不要再提那事,你爹是对的,你应该娶没有怪要求且家境好的女人为妻。” “都是我爹不好。”林大鹏不满地说:“你要招婿入赘也是为了照顾家庭,哪是怪要求?而且我家兄弟多,我愿意……” 林紫萱再次阻止他。“别再说了,你也看到的,我家太穷,负担又重,只有傻瓜才愿意娶我。今天你能带我进城,我已经很感激了。” “可你知道我只喜欢你,你不是也喜欢我吗?”林大鹏冲动地抓住她的胳膊,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林紫萱挣脱他的手,退后一步说:“现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情说这些,你还是快走吧,你家明天还急着要用车,你答应过今夜一定会赶回去的。” 林大鹏无奈地看着她。“好吧,我先回去,等过了这阵子,我再跟我爹说。” 林紫萱没说话,她与他是邻居,从小林大鹏就像哥哥似的照顾她、帮她,如果没有他家的反对,她想她会嫁给他,毕竟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见她不语,林大鹏粗大的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这是他十几年来的习惯动作。“别担心,等明年收成好时,我爹爹会改变主意的。因为你是个能干的好姑娘。” 林紫萱歪头避开他的手。“到时候再说,现在你快走吧!” “好吧,那我走啰,明天我会尽早来看你。”林大鹏恋恋不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转身走了。 目送他消失在暮色中,林紫萱觉得自己是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几年池州府出了个远近驰名的“勤勉”县官儿,那人就是青阳县令吴德良。 说他勤勉,那是因为只要天公不怒,他就乘着那顶专属的朱漆小轿往外跑,不是去巡视农田、桑地、茶园、果林,就是勘察市井民情。每逢有朝廷命官或钦差大人莅临,他总是热情接待,并将辖区内的大小事、村落河流、商家店铺,如数家珍地向对方做个详尽介绍,每每让过往的官员印象深刻、称颂不已,因此为他博了个“好官儿”之名。 然而,青阳县的百姓们却不这么认为—— “呸,无德无良的狗官。”他们用县太爷的名字骂他。 只要看到县太爷的车轿在前有鸣锣差役,后有护驾士兵的簇拥下出现时,人们便会在私底下咒骂,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位县太爷之所以如此“勤勉”,并非为了朝廷圣旨或百姓福祉,而是为了寻找目标,敛财夺物。 他身为青阳县百姓的父母官已经五、六年,好事没办几件,坏事倒做了不少,不仅巧取豪夺、收刮民脂民膏,还私养佣兵打手,对不满他的人进行报复。 青阳县本是富庶之地,又远离京都汴梁,可谓山高皇帝远。带兵的县尉刘琨是他的妻弟,此人凶狠悭吝;管文的主簿吴能是他的堂兄,有一肚子的坏水,又是县衙的刀笔吏,一支笔能将黑的说白、白的说黑。这三人沆瀣一气将偌大一个县控制在手中,谁要敢反抗就将谁抓来关进大牢。于是在他们的淫威下,百姓们大多敢怒不敢言,青阳县俨然成了他们的私人王国。 若在往年风调雨顺时,信奉“民不与官斗”的百姓尚可努力耕种,以勤奋和好运来免除人祸。可是,当天灾发生,好运不再有时,人祸又该如何去避呢? 就像今年,江南发生虫灾,部分地方还出现洪涝,使得农田减产、桑地受灾。 常言道,天灾之后必有人祸,这似乎是一种规律。 当许多无辜善良的人家遭遇无妄之灾时,官府恶吏趁火打劫,宵小流氓更形嚣张,因此前往官府告状的民众多了起来,到“东顺客栈”求“神笔判官”代写状纸的人也日日有增无减,这可惹恼了县太爷—— “怎么回事,这衙门的登闻鼓打得好玩吗?” 这日午后,一阵急如风暴的鼓声将肥头大耳的县太爷惹烦了,他立即将责难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主簿——他的堂兄吴能。 “是有人喊冤吧!”吴能凑在窗口往外看。 “关上窗户。”县太爷厉声大喝。“那些刁民租税不缴,就会到我的大堂上折腾,还有完没完呀?” 话音方歇,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有人喊冤。”衙役跑来报告。 吴德良一扬手掌,生气地说:“甭理他!晌午都过了,喊什么冤?就说本县出外查税,不再升堂。” “可是,朝廷明令登闻鼓不可……” “少啰唆,这里的县太爷是你还是我?”吴德良脸上横肉隆起,吓得衙役不敢多言,转头往外跑去。 等衙役的脚步声消失后,吴能提醒道:“大人,‘登闻鼓响,必得升堂’,这是朝廷明令,断不可落人话柄。” 他的话让吴德良泄了气,为官多年,他当然清楚这条律法。而且,他熟谙若要官运亨通,必须八面玲珑,表面上做得无懈可击,因此他还得去应付击鼓者,做好官样文章。 “该死的谭步平。”他忿恨地咒骂。“自他来后,登闻鼓就没一天安静过。得了,升堂去吧,看是哪个刁民在胡闹。” 他起身更衣,心头顿生的郁闷之气让他头脑发晕。 在青阳做县令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政绩”和“名声”相当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三年前祖籍青阳,享誉京都的鸿学大儒谭老爷病逝,其独子携其灵柩回乡安葬,并留乡守丧,从此,这小子成了他的心头之刺。 初见谭公子时,他被对方出众的仪表和才学所吸引,曾有意招其入衙做个刀笔吏,没想到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那小子阴阳怪气地调侃他一番后,公然拒绝了他的美意,让他老脸难堪。 最可恨的是,那小子似乎故意与他作对,放着城郊豪宅不住,偏偏爱住在“东顺客栈”内,替刁民愚妇写状纸,给那些被他占了财物、土地、女儿的乡民壮胆,害他县衙门前的“登闻鼓”每月得换一面,让他只要想起那些言辞犀利、滴水不漏的讼状就心惊肉跳,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 幸好他有个能谋擅策的主簿和心狠胆大的县尉,再加上忠心不二的打手,才让他能继续享受着太平的日子。 如今,他对那狂妄小子是越来越难容忍,就连那小子的名字也让他听了心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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