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华甄 > 有言在先 >
十六


  第四章

  为了赶路,船队昼夜行船,没有停歇。

  对头次乘船远行的歆怡来说,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新奇。白天,她四处探索;夜晚睡在轻摇缓摆的船舱内,她总是很兴奋地把探索的结果和感受说出来,与叶舒远分享,直到瞌睡虫将她催眠入梦。

  这晚,正当两人昏昏欲睡时,她的一句惊人之语让叶舒远当即白了俊脸。

  “万一我们睡着后忽然刮大风、起大浪,把船打沉,我们会不会被淹死?”

  “闭嘴!这样的话在行船中是大忌,得避讳!”他斥道。

  对他的惊骇她很不以为然。“我就是担心在不知不觉中葬身鱼腹嘛。”

  “还说?”他阴郁地看着她。“真不知道有这样一张嘴,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的嘴怎么了?你就这么讨厌我的嘴吗?”

  讨厌她的嘴?

  叶舒远的目光落在那张形状完美的嫣红樱唇上,那是他从揭开盖头起就难以忘怀的地方,怎会讨厌它呢?可是,每当粗鄙的言辞从那里吐出时,他确实讨厌它。就像现在,他既讨厌它,又渴望它,一如对她整个人的感情。

  他虽然是通晓礼仪的读书人,但也是正常的男子,当他身边躺着一个娇美的女子,而这女子还是他的妻子时,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然而,他却不能碰她,除了他自己许下的承诺外,也因为她的“利嘴”。

  “你真的很讨厌我的嘴吗?”见他迟迟不答,她沮丧地抚着自己的嘴追问。

  “我讨厌的不是你的嘴,是你的胡说八道。”他猛地将目光从那乱他心智的红唇上收回,定了定神。“睡吧,别再乱说话了。”

  歆怡被他厌恶的神情所伤,但睡意袭人,她的烦恼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她沉睡梦乡时,叶舒远仍张着双眼为她的“恶习不改”大伤脑筋,也为自己的情感波动困惑不已。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歆怡单纯的个性已多有了解,可是叶府乃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历来注重女子的道德,重视礼义廉耻,他很怀疑他心直口快、皇家出身的新娘,是否能带给他安宁与平静。

  想到这,他的睡意消失无踪。起身下床,倚在敞开的舷窗边眺望船外。

  初夏的夜空,繁星闪烁,气候宜人,虽已是深夜,但运河水面依旧繁忙,往来的船只在月色中穿梭,行船时激起的水花“哗啦啦”地响着,与涨潮的水声相互应和,给宁静的夜晚增加了无穷的活力,也让他的心情渐归平静。

  二十多天后,歆怡刚上船时的新鲜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陆地的渴望。虽然蓝天秀水及迎面而来的风让她身心舒坦,可是被困在有限的空间里,每天面对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人,加上叶舒远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旅伴,因此她越来越不能忍受这种单调的行船生活。

  而当她失去耐心时,口中说出的话就更不中听了。因此,她被叶舒远训斥的次数也随之增加,弄得她更加烦躁,这两天,她甚至开始躲他。

  “格格,今天风大,你在这甲板上走了好半天了,别吹出病来,不如去找额驸说说话吧?”这天午后,当秋儿陪着她在船舱外散步时,见她一直闷闷不乐,不由关切地说。

  歆怡生气了,停下脚步啐道:“你这奴才,离京不过几日,就连陪我一会儿都不乐意了?明知那人讨厌听我说话,还要我去自讨没趣,你是不是皮痒了?”

  “格格冤枉奴婢了。”见她生气,秋儿赶紧解释。“奴婢知道格格心情不好,额驸有学问,会逗格格开心,给格格解闷儿,因此奴婢才要格格去找额驸。”

  “他那么恨我,成天只会板着一张脸,哪会逗我开心?”歆怡烦躁地靠在身后的桅座上,哀怨地说:“一天到晚只知道说教,开口礼教,闭口家法,说不上两句话就要我‘修口德’。他不担心咬到舌头,我还听得乏味了呢。”

  “其实,额驸那样做也是为格格好啊。”秋儿小心翼翼地劝她。

  歆怡不高兴地说:“好什么好?他那是嫌弃我,想把我烦死才好呢!”

  “这可是格格任性了。”从前舱走来的康嬷嬷接过话,对歆怡说:“额驸待格格有时是严苛了点,可用心倒也不坏,格格不可因此冷落了额驸。”

  “康嬷嬷,怎么连你也偏袒他了呢?”歆怡这下更加不开心了。

  老嬷嬷赶紧说:“奴婢不敢。格格想想,叶府是书香门第、礼仪之家,如今当家的是叶老爷、叶夫人,媳妇进了门走一步、说一字都得扣着祖宗礼法,否则,就是违了家规,会受家法严惩。额驸那样做,还不是想要格格进叶府后日子好过些。格格如今离开了王府,没了靠山,奴婢们就算想护主,到了人家屋檐下又有多大的能耐?你自个儿的言行举止得多留神,以求避灾祸,全己身啊。”

  康嬷嬷毕竟是有些人生阅历的老妈子,又是歆怡最信赖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很有分量。

  歆怡沮丧地说:“如果得那样,我不如割掉舌头做哑巴算了。”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