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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天杀的!她可以是骄傲的、任性的、勇敢的、狂野的……可以是所有说得出来的样子。但她,不能是哭泣的。那不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喔,别哭,宝贝,别再哭了。”他用力抱紧了她,亲吻她、哀求她,恨不能将自己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全都表现出来藉以安慰她。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离别,从来没有任何人事能让他有离别之痛,可此刻,他的心抽痛得如同浸泡在滚油里。离别,难道真的那么难吗?

  昭君最先克制住了自己,她从他怀里抬起泪湿的脸,微笑道:“我真傻,把好好的事情弄成了这样。”

  现在,强颜欢笑的人是她。高欢看着她深情的双眸,无法开口说话。

  她跪在炕上,拉平他被她弄皱的衣领,吸吸鼻子说:“走吧,大哥和柳儿还等着我们吃晚饭呢!”

  高欢没有移动,专注地看着缀在她睫毛上的那滴泪珠,在它将要坠落前伸出手指接住,泪珠在他的手指上颤动,他抬眼看着她。“不要再哭了,你的眼泪会让我心碎。

  昭君用双手搓搓脸,再抬头看他时,已经看不出半点伤心的样子。她抱住他的肩膀。“我不会再因为你要远行而哭了,你放心地走吧,不管你在哪里,我知道你的心都会陪伴着我,而我的心也会陪伴着你。”

  “是的,我相信!”他亲吻她的眼睛。

  “而且,等你回来时,我保证我已经学会像柳儿她们那样,用采集来的野菜、花果及蕈类做好吃的菜,也会学做牛肉大饼、清汤羊肉,到时候我一定亲手做饭给你吃。”她自信满满地说。

  看着她热切快乐的目光,高欢心口热潮滚滚,他抱着她倒在炕上,用力亲吻她的嘴,说:“我想先吃了你,可以吗?”

  想当然耳,她毫无异议地同意了,为什么不呢,她爱他!

  ***

  第二天清晨,高欢独自在炕上醒来,几个时辰后,他将离开,此时此刻,他终于承认,离开昭君确实很难。

  光想到未来不短的日子里将见不到她、摸不着她,他心里就空荡荡的。可是,想起他的抱负和她的期望,他迅速将那股威胁着要淹没他的忧郁情绪抹去。

  敞开的窗外是美好的阳光,晨风吹入,带来草原和野花的芬芳。

  他起身穿衣服,却看见一套簇新的军服放置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那是他自小就渴望,但知道绝不是他这样的穷士兵能买得起、穿得起的军服。

  一束阳光照耀在那淡黄色的布面上发出眩目的光芒,他颤抖着手抚摸那柔软的布料,喉头猛地吞咽。难道这是属于他的?他眉头皱起,猛地收回手,仿佛面对洪水猛兽似的盯着那套服装。

  门开了,昭君走进来,见他紧绷着脸呆坐炕上,忙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猛然一惊,抬头看着她,指着军服。“这个,这是什么?”

  “你的军服。”昭君明白这样崭新的军服是他从未想过的,不由心痛地坐到炕上,拿起衣服想替他穿上。

  可是他一把抓下衣服,质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

  “我买的,记得那个叫阿昌的年轻人吗?他昨天去老营堡,那里有北方最大的集市,我托他去帮我买的。”

  “可是,这得花很多的钱。”

  昭君跪在他的面前,抓过他的手环绕在自己腰上,并看着他的眼睛说:“是要花很多钱,可是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我的夫君值钱。一套军服顶不了多少用,可是它起码能提供你多一点点保护。我希望你平安,要你陪我一生一世,而你,我的夫君,你得给我安心的理由。”

  高欢看着她盈满爱的眼睛,无法说出心中的感受,其中有感动,有欣喜,也有惭愧。“没有那东西,我也在军营里活了二十几年。”

  “不一样。”昭君轻捂他的口。“这几天我们都看到边镇动荡不安,这次皇帝要你们护送柔然王,也正因为他知道有危险。以后的情形一定会越来越糟,我要你好好地保护自己,否则,你的英雄伟业如何能完成,我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她的话高欢自然明白,可是他有他的自尊。“我不想靠老婆……”

  “别傻了!”昭君将他的头压在胸前,不让他说话。“我们是一体的,那天在暴风雨中我们已经对苍天许下一生的承诺,不能再分彼此!”

  依偎在她柔软的胸前,嗅着她醉人的体香,高欢所有的坚持都化为乌有。他让她帮他穿上这套他从未穿过的军服。

  柔软的布料如同她的肌肤紧贴着他,带给他一阵阵战栗。

  昭君替他抚平护胸、护肩,拉直紧身裤褶,穿好长筒软靴,审视着更显英气逼人、挺拔伟岸的夫君,满怀快乐地说:“高郎,你是我所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而你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人!”高欢将她拽进怀里,亲吻她的鬓角。

  “等等。”昭君在自己陷入热吻前离开他的怀抱,从炕尾小柜里取出一个包袱递给他。“还得配上这个才行。”

  高欢看她一眼,接过包袱打开,不由眼前一亮,那是一把有铜护手的环首刀。

  “这是我昨天从老铜匠那里买的,他是好人,没要我多少钱。”怕他又拒绝,昭君急忙解释。

  敕勒部擅长冶铁制铜,他们打造的兵器多为上品,也因此价格不菲。但是,在有了先前的争执后,高欢决定不再拒绝她的好意,他会以一生的爱回报她。

  因此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刀挂在了腰间。

  见他没有拒绝,昭君松了口气。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为他买匹好马,可是这里多牛羊,马却少见,尤其是好马,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还真不容易。

  在帮助柳儿准备饭菜时,昭君看着与男人们在一起忙着整理行装的高欢,心口闷闷的。吃过饭,他们就要启程了,她心头的愁绪挥之不去。

  柳儿安慰她。“别担心,顶多半年他们就回来了。”

  昭君见她同样眼带忧伤,理解地问:“大哥总是这样离开你吗?”

  “许多人都叫他‘雁臣’,你知道那是何意吗?”柳儿自豪又伤感地说:“那是因为朝廷要他每年秋天到京城朝见,春天再回部落,所以我与他分多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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