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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唯一的希望是自己能再次救她。不,不是希望,是一定要救她!

  没有细思后果,他加快脚步向她奔去,在她跌倒,滚下山崖前抱着她。

  “你疯了!”他抱着她坐在悬崖上,心脏“怦怦”狂跳。

  距离他们不过数尺的山崖下,是波涛汹涌的河水,滔天的浊浪拍打着脚下的悬崖,像是要吞噬掉整个悬崖及其上的山林似地奔腾咆哮。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只是望着他。

  他的心跳震动着她,急切的目光感动着她,依偎着他,忘记了他对她的怨恨,只记得他救了她,照顾了她三天三夜。

  她贪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渴望没有听错此刻他语气中的焦虑和关心,她想对他救了她并照顾她的事表示感谢,想用爱来回报他,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她的真心话会重新激起他心中的恨,害怕他温柔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害怕他此刻环绕着她的手臂会变得无情和粗暴……

  老天爷,她不该受这么多的罪!他轻轻拨开她覆盖在脸上的长发,看到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苍白的吓人,不由心中一阵刺痛。

  “你不该这样乱跑!”他轻声指责道,并握起她的手,察看没有绷带的伤口。

  “是你……救了我……”

  他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是的,我救了你,可是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看来我是白费力气。”

  心猛地一冷,但她仍不死心。“你……还恨……我吗?”

  还恨她吗?这轻轻一问令他痛入心坎,可他能回答什么?

  爱?还是恨?他自己也越来越分辨不清了。

  谁能告诉他,为何在他说恨她的时候,她的每一个痛苦都剜割着他的心?

  谁又能告诉他恨与爱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距离?

  心如深井,他面色阴沉地将她放在地上,沉默地替她重新包扎伤口。

  他的沉默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她轻声叹息着,眼前失去了光明。

  “青儿!”当她歪倒时,他急忙抱住她,发现她双目紧闭,呼吸短浅。

  “苏爷,她怎么啦?”仆从气喘吁吁地奔来,身上那个大包袱压得他喘吁吁。

  “她晕过去了。”他抱着她站起来,走到树林里,对仆人说:“快把雨披铺在草地上。”

  仆从立刻照办,看到主人将昏迷不醒的她放在雨披上时嘀咕道:“她真能折腾人,爷费那么大的劲为她接骨包扎,她还不领情地逃跑。”

  “少啰唆,把包袱放下,到树林外守着,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知道主人又想要他回避,仆从不情愿地说:“又要小的离开?当初爷受伤时,不也是小的为爷料理包扎吗?何不让小的代劳,爷歇会儿去?”

  苏木楠双目一瞪。“叫你离开就离开,这么多废话?”

  见他生气了,仆从不得不悻悻而去。

  苏木楠从仆从放下的包袱里,取出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将她的衣服解开,做这事不难,因为她的衣服根本没有穿好,腰带也未系。

  看着她又开始流血的伤口,和胸腹间已经松掉的绷带,他暗咒顾芫香的可恨和自己的愚蠢,他根本就不该相信顾芫香会好好看护她。

  他小心地扒开她的衣服,先查看她的右肩,感谢老天,她脱臼的肩膀经过三天的固定已经复位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断了的肋骨和其他地方的伤。

  当他处理和包扎她的外伤时,她扭动着,发出疼痛的呻吟。

  他感觉到她的痛,明知她听不见,仍轻声安抚道,“我必须重新包扎伤口,就算用力大了点,也是为了固定你的骨头,让它们早日长好……”

  剧痛穿透了她的意识,她呻吟着想将导致她痛苦的外力推开,可是无论她怎样哭喊、咒骂,甚至哀求,都无法让那疼痛消失。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那痛苦揉成粉末时,一个低沉亲切的声音侵入她的大脑,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屏息,忘记了疼痛。

  是他,苏木楠,她今生唯一的爱。

  张开眼,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黝黑的眼睛不再冷漠,冷硬的线条隐含着无法掩饰的温柔,他怜惜的目光落在她的伤上,却撼动了她的心房。

  “我知道很痛,可是痛苦会过去,相信我,你会好的。”专注于她的伤,他并不知道她醒来,仍继续低声安抚着她。“你从马车上摔到大堤,再坠落河中,那么多的石头木桩,天知道你是怎样保住小命的?”

  他浑厚的声音令她在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有记忆的童年。

  她摔伤了腿,她被房门夹伤了手指,她被蚊虫咬了胳膊,所有的伤痛只要跑去找木楠哥哥,让他吹一吹,一切痛都消失……

  遥远的回忆湿润了她的双眼,此刻的他,正与她当初深深爱上的那个人吻合,她情不自禁地呼唤他、回应他。“木楠哥哥……我相信你。”

  可这声呼唤却如同巫师的咒语般,将流动在他们之间的迷情浓思斩断。

  他倏然抬起头看着她,神情呆滞,残存眼里的温柔与关切消褪,脸上再次戴上冷酷的面具。“很好,这表示你不会再做逃跑的蠢事。”

  天啦,她在期待什么?心如刀割,她凄惨地回答,“我不会。”

  他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到双手,他的嘴紧闭,再也没有说半个字。

  看不到他的眼睛,她只能紧盯着他的脸,希望能再看到不久前的那种温情相怜惜。可是一切都消失了,她所能看到的仍旧是冷漠和僵硬,她怀疑先前的那份感觉是否真实,也许,那只是她重伤后出现的幻觉?

  身上的伤痛远不及心里的痛令她难忍,好在他虽然表情冷酷,但手上的动作却轻柔而有力,这对她是个不小的安慰。

  “我伤重吗?”想起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的话,她问他。

  “是的。”

  他将她的伤告诉了她,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要将她的右手与身子绑住,那是为了固定她脱臼的肩和断裂的肋骨。

  包扎好她的肋骨后,他为她穿上衣服,并细心地系好衣带,让她看起来比较整齐了,他也重新包扎她头部的伤口,但对头发上的血结则无能为力。

  最后,他拿起一个瓷瓶,扶着她的肩膀说:“张开嘴。”

  “这是什么?”

  “好药。”

  她靠着他有力的手臂,感觉那只瓷瓶靠在嘴边,冰凉而甜苦的液体缓缓滑入她干渴的喉咙,感觉很好,她不禁多啜饮了几口。

  很快,柳青儿感觉头脑沉重,意识朦胧,她知道是药水的作用,但她现在还不能睡,于是她努力撑开眼睛。

  当看到苏木楠唤来仆从收拾东西,再抱起她,她轻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你不可以。”他简单地回答着往山下走,双眼注视着前方。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自己再次沉沦,同时也不愿让她看出他的情绪,此刻她虚弱不堪却美丽依旧,而她的柔弱无助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吸引着他。

  “为什么?”无力坚持,她只想寻求答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因为河水把我们冲到这里,我不得不就近避雨。”

  “为何不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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