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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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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听到一阵窸窣声,好像是床幔被掀开的声音,然后一声轻轻的、似乎是满意的叹息响起,接着轻微的脚步声远去,房门关上,房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是谁进来?来干什么?她纳闷地想,依然一动也不敢动地躺在骆冠凌怀里,直到他突然放开她坐起身来。 她抬起头来看他,与他迷惑的目光对个正着。 她立即移开眼睛,却看到他敞开的胸襟,想起先前自己的手曾停放在上面,感觉过他有力的心跳,不由浑身燥热,心虚地低下了头,拉扯身上的被子。 “别想远了,我这样做并不代表什么!”冷漠的声音蓦地响起。“刚才进来的是我娘的丫鬟,我只是不想再听娘的教训,更不想让人到处嚼舌根!” 此刻他冰冷的声音与方才他眼里的火热截然相反,傅悠柔蓦然仰首,他已经跳下床,站在床头穿衣,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身上的燥热瞬间消失,她睥睨着他,觉得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真是天下最英俊却也最欠揍的男人! 她带着明显嘲弄的眼神将骆冠凌激怒了。 他态度恶劣地说:“少做出那种样子来!你以为行了礼、拜了堂,就是骆府少夫人了吗?告诉你,本少爷要是高兴,照样可以再娶……” 不想听他得意洋洋的警告,傅悠柔脸上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她飞快地做出一个“尽管去娶”的手势,然后优雅地拉好衣服下了床,不再看他。 看不懂她的手语,又不熟悉她的神情,骆冠凌被她的笑容迷惑了。他停住话头急切地问:“你那是什么意思?” 傅悠柔不解释,径自转身整理床上,她可不希望让青红看到这凌乱的床铺。 骆冠凌生气地说:“以后跟我说话时,你得把意思给我比画清楚,直到我明白,不然就干脆什么都不要比!” 你自己不明白还怪谁?傅悠柔忿忿不平地想,仍不理他。 她的态度严重地伤害了骆冠凌的男性自尊,他突然暴喝:“傅悠柔,我在跟你说话,你竟敢藐视我?!” 傅悠柔还是不理他,她知道他生气了,但在听到他那么惹人厌的警告后,她才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呢! 她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不把他的威胁警告放在眼里,无视他的勃勃怒气,这反而让骆冠凌好奇了。 这女人……天下竟会有这样漠视他的女人?! 明知他气恼,傅悠柔依然不在意。她整理好床,将椅子摆放整齐后,举起左手转动,手腕上的银饰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声响。 哼,这么大个人了,还戴这玩意儿,真是无聊! 就在骆冠凌暗自嘲笑她像个孩子似的戴响铃时,青红快步走进来了。 骆冠凌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手铃是代替她的嘴传唤丫鬟用的。 再细看,当她垂下手不动时,那铃就不会发出声响。 显然,这是专门为她制做的工具。 好周到的设计!他心里不由赞叹起她用心甚深的爹娘。 “姑娘,你起来了?”青红匆匆走过伫立在门边的骆冠凌,跑到傅悠柔身边,低声说:“奴婢刚才看见骆夫人的大丫鬟来了,她一定要进来察看,还要奴婢将床单送去给老夫人……” 她的话让傅悠柔的脸红了。 门边的骆冠凌却突然阔步奔到床边,将床单一把扯下,卷成一团夹在腋下,粗鲁地打断青红的话。“去,告诉她们,床单被少爷我烧了!” 然后他一阵风似地出了门。 傅悠柔看着骆冠凌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向上扬起。这是每逢她觉得开心时就有的习惯动作。 青红则不明所以地看着离去的少爷,匆忙取出一条新床单重新将床铺好,然后转身替坐在案前的傅悠柔梳头。 “小姐,昨晚还好吗?我听到少爷的声音,没发生什么事吗?”她一边梳头一边关切地问。 傅悠柔比画着将夜里及今晨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就催促她动作要快,因为她还得赶去给公婆上茶、点烟、磕头呢。 无论新郎如何对待她,她既与他行过礼,就一定要恪守新妇入门首日向公婆姑婿敬茶问安的礼仪。 当傅悠柔手提茶壶,青红托着茶盘跟随引路的丫鬟来到大厅时,骆老爷、骆夫人及骆府上下各处的仆佣领班以及骆冠凌,都已在那里等着了。 在大厅正中的空地上放置了一个火炉,炉前有块软垫和一张四脚矮茶几,茶几上放着一排干净的茶盅。 大厅内举行婚礼的装饰虽然大部分已经拆除了,但仍充满了浓浓的喜庆色彩。最显眼的就是大厅正中挂着的大红缎子礼轴和墙上缀着的贴金双喜字。 傅悠柔着迷地看着大厅,昨天她被红盖头挡住了视线,后来又被突如其来的羞辱弄得失去方寸,因此根本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地方。 此刻在朝阳下,大厅里非常明亮,她惊讶地发现这里很大,而且富丽堂皇。 她很想好好看看这个地方,可是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分心。于是她收敛心神,决定等以后再好好游览这座华丽的大宅院。 自两晋以来,品茗就被认为是一项有助于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增添乐趣,甚至羽化成仙的美好事情,于是出身高贵的人家都极重视茶道。 对新嫁娘来说,她是否有一手好茶技是衡量她的家传底子及贤德与否的标准,一个女子如果能泡出一壶好茶,那她的身价就会无形中增高。 因为傅家在泽州灵宝是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并精于茶道,故今日大家都想从这个傅家女儿身上看看是否名不虚传。 从她步入大厅起,人们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她转,就连骆冠凌也无法不被她的美丽与优雅所吸引。 今天她秀丽的脸蛋上未施脂粉,乌黑的头发并未梳成出嫁女子时兴的样式,而是松松的绾了个低髻,一只素白玉簪将沉重的发髻固定住;穿着一件白色十样锦的紧身丝棉袄儿,外面罩着青罩裙衫,干净利落、朴素大方。虽然是淡装素裹,白衣蓝裙,却是丽质天生,别有一番韵味。 面对大家火热的目光,傅悠柔丝毫不慌张,她将手中的茶壶放在已经火炉上烧着,端正地跪坐在软垫上。 她双掌合什置于胸前,俯身对堂上的公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磕头礼,然后直起身示意青红将托盘放下 大家都屏息注视着她,只见她的纤纤玉指灵活地将倒扣在矮脚茶几上的茶盅一一翻开,再用托盘内长嘴容器里的清水,将每一只茶盅都仔细地涮了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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