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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还好!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好办,我会让她做复健的。”

  元夜蝶先是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被放空的手,然后起身谢过负责操刀的学长。

  等学长离开后,她对伍冠仲说:“安琪可能还要住院观察几天,你在这里等着,我回饭店去把她的行李和你的一些衣物带过来。”

  “谢谢。”伍冠仲没有偏头看她,他的视线全集中在手术恢复室的门上。

  “那……我走喽!”元夜蝶看着伍冠仲的背影,想到先前闪过脑海里的、那个关于“如果”的念头。

  “嗯。”伍冠仲此时只顾着担心薛安琪,因此点了点头,还是没回头看她。

  “掰掰……”

  她道了再见,转头走了,同时心里也开始产生剧烈的动摇。

  一条生命与一场爱情,孰轻孰重?

  她心里已有数了。

  元夜蝶回到饭店后,先是动手写了一封信——

  冠仲,我要回去了。并不是我不跟你当面道别,而是我说不出口。你别生气,我不是因为闹脾气、耍任性,所以才不告而别。我知道安琪对于你、对于你的家人都意义重大,虽然我们相爱,但是安琪却以更激烈的方式来爱着你,她自杀了。虽然这一次因为及早发现所以安全度过难关,但是只要我们继续相爱着,难保不会再有另一次的自杀事件发生,而那时也许就无法像这一次这般幸运了。

  在医院里,我看到安琪那样苍白虚弱的脸孔,看到你为了她而无助担忧的面容,看到你背对着我时的孤绝背影,突然,我觉得好累、好慌、好恐惧、好没信心。我慌乱不已地自问着:这个男人真的爱我吗?可以用一生一世、无怨无悔来守候我吗?可以为了我而放弃一切吗?而我自己呢?够自私吗?够狠心吗?够任性到要求你为我割舍下安琪吗?我其实很清楚答案——我做不到。我知道此刻的安琪相当脆弱,她非常需要你,我也安慰自己说,你照顾她、担忧她也许只是基于兄长的身分,但是,尽管已经这么样自我安慰了,我却还是懦弱地感到恐慌。

  如果我们继续相爱下去,安琪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以自杀来证明她对你的爱意?你能带着愧对一条生命的心情来继续与我相恋吗?

  我不行,我做不到。

  有件事我不曾提起过,那就是我的姊姊在我读国中时,因为痴恋着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痛苦地选择了自杀,很不幸地,她死了,留下一群为她哭得肝肠寸断的家人。安琪让我想起了我那个傻姊姊。

  我若是留下来,只会继续伤害她,就像当年我姊姊所受的伤害一样。

  所以我要走了,回到属于我该去的地方。

  让一切回归到我们还没认识之前的状态,让这段感情归零吧!

  关于我们的婚约,我会把它忘记,不会要求你实现任何承诺的,你就安心陪着安琪吧!另外,麻烦帮我转告她,我并不怪她,当然了,我也不怪你。

  夜蝶笔

  将信件封缄后,元夜蝶接着把薛安琪和伍冠仲的行李整理好,连同那封信一起交给柜台人员,付了一些小费,麻烦他们把行李和信送到医院去。接着,她回房间整理自己的行李,十分钟后,她提着行李搭上了计程车,前往高铁车站,目的地是台北。

  搭上高铁最早的一班车,车上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元夜蝶又想起了几天前她与伍冠仲在高铁车上相遇的画面,想着、想着,心头顿觉灰黯惨澹,于是热泪无声地滑落了脸庞。

  她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收进口袋里。她会把它好好收藏起来,连同她死灰般的心情,一并收在最深的角落里……

  医院里。

  当伍冠仲没有看到元夜蝶本人,却反而收到那封信时,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所有最坏的想法都在他的脑海里回转着,他有预感,这是一封离别信。

  清晨的医院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森白的日光灯照着,他坐在冰凉的等候椅上,眉宇深锁不展,忐忑地拆开那封信阅读,看完之后,原就沉郁的脸色变得更加沮丧了。

  伍冠仲急忙掏出手机,按下元夜蝶的电话号码,但是她已经关机了,无论他怎么拨打都无法接通,她彷佛铁了心要跟他划清界线似的。

  他又拨电话回饭店询问元夜蝶的去处,饭店柜台人员告诉他,元夜蝶早在一个小时前便已经搭计程车离开。

  伍冠仲猜想她应该搭车回台北了,他多想抛开一切追去车站,但是现下他不行,薛安琪在台湾没有任何亲人,而且她仍躺在恢复室里,尚未清醒,他做不到抛下她不管。

  他沉痛地看着信纸,元夜蝶以娟秀的笔迹写着无情的诀别字句,看得他眼睛好痛。这一刻,他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处理安琪对他的情意,恨自己为什么无力去挽回夜蝶,更恨自己除了在这里束手无策地空等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扯心撕肺般的痛苦攫住他,他感到郁然哀绝,满腹的愁苦与气怒无处发,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抡起拳头拚命地往坚硬的墙壁上击打着。

  他的手指头磨破皮,流血了,但是他却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因为心里的痛已经凌驾在那之上。

  捶打着墙壁发泄完了之后,伍冠仲颓然地低垂着头,感觉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掏空似的,有股空虚寂寥感。

  这时,恢复室的门打开,里头的护士走出来叫唤,询问谁是薛安琪的家属。

  伍冠仲起身,走了过去。

  护士表明薛安琪的状况稳定,已经可以送回病房休息了,随后,一张病床从恢复室里推了出来,一脸惨白如蜡的薛安琪躺在上头,左手腕包着纱布,右手背打着点滴,她的麻药还未完全褪尽,仍半睡着。

  “安琪?”

  伍冠仲叫唤她,她只是勉强半睁开眼,眼神迷迷蒙蒙的,虚弱地看了伍冠仲一眼后,又闭上了眼。

  伍冠仲和护士一起把薛安琪推回病房,当安置好她后,伍冠仲去问了护理站的护士。

  “我有急事必须离开一趟,可是我的家人还需要照顾,有什么办法可以处理吗?”

  夜班的护士很好心,提议道:“你可以请看护阿姨来帮忙,一天的费用是两千四百元,不过这时候联络不到看护,最快也要等到近中午时,看护中心才会派人过来,可以吗?”

  伍冠仲点头同意,然后他走回病房,脸色紧绷地看向窗外。

  伍冠仲心急地等着,巴不得看护中心赶快派人过来,因为心里太过焦急了,他压根儿无法合眼休息,任由酸疲的眼睛不停地在腕表和窗外天色之间流转着,好不容易,十一点到了,他开始看着门口,打算等看护人员一进来,交代完薛安琪的状况后,他便马上搭车去台北找元夜蝶。

  不料——

  “伍大哥?”薛安琪细细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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