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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翠萍立即退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她皱着一张脸,好怀疑夫人怎么在里面待得住?而且不只待得住,还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

  虽然所有人早在主子爷娶回夫人之前,就知道新夫人是个酒肆铺的女儿,自身也会酿酒;但连老爷和老夫人也是到了夫人进门后不久才发现,主子爷不只不反对她继续做她喜欢的事,更在为她新造的屋阁园林中特地增设这间可以酿酒贮酒的石室供她尽情使用。老实说,他们这整个路家上上下下,别说在主子爷还没娶回夫人的这几年之间,便感受到他对夫人的热烈之情;已经和他成婚近一个月的夫人,更是尽得他的宠爱;至于他宠爱夫人的那种程度,若外人见了,恐怕也会瞠目结舌吧?

  “还呆在那边做什么?去把桌上的饭菜换新的上来,我立刻要……”一阵厉叱将翠萍丫头震回神,她急忙回了声是,便匆匆跑开。

  至于转回头、毫不犹豫大步踩进凉爽、光线幽暗石室内的路云深,锐眸一扫,没在这堆摆了不少制酒器具的屋内发现她的人影,便直接走向一旁通往地下酒窖的阶梯。

  空气中弥漫的各种或甜或酸或辣或苦的味道影响不了他,他很快就下到四周石墙仅存了几坛酒的地下酒窖,并且在这里找到正坐在地上,一边捞起开封后的酒渣凑近鼻端闻嗅、一边低头在册子上勤写的纤纤娇影。

  整副心神全投入研究这坛子酒的洪夏衫,全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该死!这里是北方,她不能完全用她之前在青梁城酿酒的方法酿酒,因为北方的气候、水,还有其它因素都和南方有差异,所以她若想在这里酿出理想的酒,就得适度调整方向……

  “夏衫……”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蹙眉,心思却还是在这醰她半个月前新酿试验的椒柏酒上。它的厚度令她稍稍挫败了。

  这时,突然有双巨掌横伸了出来,就在她错愕、还未回过神之际,她手上的酒渣即被丢回酒坛里封住、笔册被收走,接着,她的人被那双铁臂从地上强硬地揽了起来。

  她眨眨眼,心一跳!当然在见到这张低俯下、与她对视的刚棱脸庞之前,她就知道这堵宽胸、这双蛮臂是属于谁的。

  朝神色不大好的男人脸庞露出有些恍惚的微笑,她极自然道:“咦!你忙完回来啦?什么时候了?”清醒了,但她却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何时。她清楚自己常常一进这里就会忘了时间,不过此刻应该不至于已经晚上了吧?

  “未时。”从紧绷的嘴唇吐出这两字,路云深圈住她腰际的臂膀加重三分力道,将她的娇躯蛮悍地压在自己怀里。“夏衫,你不是答应我,不会为了酿酒的事忘记吃饭?这是第几次了?”太明白她的习性,所以在将这里交给她之前,他跟她约法三章,没想到又被他逮到!

  终于知道他脸色难看的原因,洪夏衫一时有些心虚,但她赶紧为自己辩白。“可我明明有要翠萍到了吃午饭时间喊我……”其实她少吃一餐也不会怎样,只是因为了解他为她好的用意,她才任由他。而且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是个专盯她正常吃食作息的家伙,所以她现在还真有时光仍停留在从前的错觉。

  “我刚才就在你身边叫你,你都没发现了,有人在外面喊你,你会听见吗?”不接受她的推托之辞。

  他说得对。“……好吧,我错了。”爽快点头承认,她推推他。“那我现在上去吃饭总可以了吧?”安抚。

  被他抢来成亲已经快一个月,虽然她改变不了两人是夫妻的事实,连她爹娘到最后都接受了这半路杀出的女婿,接受这惊世骇俗的抢亲结果,但她可还未完全习惯自己的新身分。嗯……除了在夜里,两人之间燃烧的热火让她往往招架不住,才有真实刻骨的“是他的妻”的体会外。

  一会儿,两人回到拾楼小厅,桌上已摆好厨子火速重炒好的热菜热汤,翠萍甚至还替主子爷多添了副碗筷。

  这时忙完事赶来的胡同,见主子爷牵着夫人进厅落座吃饭,很机灵地把翠萍拉了出来,不打扰主子爷好不容易趁空回来和新婚夫人小聚的时间。

  洪夏衫一闻到饭菜香,才知道自己饿了,所以尽管路云深不断夹菜往她碗里堆,她也没拒绝地一口接一口吃完。

  特地将午饭留到和她一起吃的路云深,自是享受着与她这样的夫妻家居气氛。事实上如果可以,他还真的想把所有工作丢开,这辈子就只看着她、抱着她,和她一起到天荒地老……

  两人拜堂成亲后的第五天,根本还未充分感受真正拥有她为妻的满足,就被一堆火烧屁股的公事催促着出门的他,那时就对她说出这个痴心妄想;不过,她听了之后不但不感动,还帮着胡同他们把他推出门、上工。因此,他能够从早到晚霸占住她的时间,只有短短那四天,接下来除了清早他出门前、深夜他忙完工作回来后,这一阵子,他几乎鲜少能有与她好好吃顿饭、好好聊天的机会。

  天杀的!这是他和心爱女人的新婚,为什么他连抱抱自己的女人都不能随心所欲?

  “……夏衫,下午我没事,带你出去逛逛好吗?”凝视着她愈发娇艳的脸蛋,他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与他岩石般坚硬五官不符的小傻笑。

  不过,听到他的话,第一个有反应的却是来自屋外。只听得一个模糊的头痛似呻吟声隐约响起……因为他突如其来地决定“下午没事”,有人却得有一堆事要去安排调整了。

  洪夏衫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她愣了愣,放下碗筷,抬头望向他,而一瞧见他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笑与痴凝的眼神,她的呼吸乍地一顿,心一荡,下意识地摇头。“不,我想逛哪里可以找人陪我去,你有该做的事就去做,别特地为了我勉强排出时间来。”

  她曾听胡同提过,最近云深会特别忙就是因为新的银号刚开业,再加上远在域外的商队出了问题,还有其它不少该他下指示才能解决的事……胡同拉里拉杂了一堆;虽然她无法真正了解他工作上的事,但至少她知道,在这么忙碌的状况下,他晚上还能回房睡觉休息就已值得安慰了。

  若是她没有与他成亲、生活在一起,她真的不知道他以前写给她的信中,有时只是寥寥一句“这阵子有些忙”的真实情况,可能就是这光景。

  但工作和她,她宁可要他放手去做他喜欢的工作,而不用心里同时记挂着少有时间陪她的歉疚。更何况……

  唉,他的爹娘,也就是她的公公婆婆,原本就已对她这媳妇不怎么满意,还因此干脆眼不见为净地借口访友,而在前几日暂时离家;如果他们知道他们这霸道儿子为了陪她而丢下工作,她的罪名恐怕又要多添上一笔了。

  “你不喜欢有我陪你?”路云深的眉一耸,仔细研究她满不在意似的神情,不爽了起来。

  她伸手替他倒了杯茶。“我只是希望你把工作处理好,真的有空再陪我都没关系。”将茶杯凑近他的嘴边。“酒喝多了,饭吃不下是不是?喝些茶解酒吧。”老是注意她有没有吃饱穿暖,那他呢?当自己是铁打的?

  他的眉角柔化下三分,按住她的手,张嘴喝了几口茶,接着拿开茶杯,顺势将她的手包覆进自己掌心不放。

  “你知道我在哪里喝了酒吗?”她的话安抚了他的心,却也让他更想将她拴在身边。

  “我猜得出来。”没抽回手,她笑了笑。

  他倒是爽快地给答案。“在园子那边。风师傅他们邀我喝的酒。”不过他的表情可不大爽快。“夏衫,你竟然把我收藏起来的酒随便送给别人喝,难道你不知道它们对我的意义吗?”

  秋眸一转,她的确看出他一脸郁闷不舍了。扬起唇角,她不由得抬起另一手,轻轻抚上他的下颔。“我想我知道。不过,我现在就在这里,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论何时,你都可以喝到我为你酿的酒,这比较重要吧?”她是很感动,他将她以前送的酒藏得像宝贝似的心意,可她更不吝惜招待她认为值得喝这些好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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