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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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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开始下,一片片鹅毛般的细雪轻飘飘的沾上她的发、她的肩,她不知道是该去追逐远去的娘亲,还是求将门紧闭的爹爹疼她。 “世罗。”许希恩蹲了下来,伸手替她拨去那覆在发上的雪花。“外面冷,别站久了。” “哥哥。”她抽抽搭搭的哭着,小小的脸上是一片茫然,“是世罗不乖吗?” “不是的。”他缓缓的摇头,才八九岁的孩子,却有着超越年龄的续密心思和洞烛世情的敏锐。“世罗是个好孩子。” 他早知道许家迟早会分崩离析,粉饰下的太平永远无法长久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的义父、义母不和,义父对世罗的冷淡,无数次深夜的争吵,似乎都是家庭破碎的前兆。 许世罗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认真却又辛酸的问:“娘亲不要我,爹爹不理我,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哥哥,你会不会也不要世罗了?” 大家都说哥哥是没人要的孩子,因为他没爹又没娘的,那么她现在是不是也变成了没人要的、可怜的孩子呢? “不会的。”他牵起她冷冰冰的小手,用双手搓揉着给她温暖,“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你不会是没人要的孩子。” “那我也会保护你一辈子。”她泪痕未干,小脸却满是坚决,“哥哥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希恩有世罗,世罗有希恩。”她伸出手来,“打勾勾,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点点头,重复了她的话,“打勾勾,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们在雪地里许下这一生的第一个承诺。 紧握的双手表现出他们对这个承诺有多重视,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承诺,希恩和世罗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一道曙光挣扎着冲破黑暗,在覆着白雪的高耸山脉投下一抹晕黄。光,迅速的凝结着,天边的星辰依然可见,黎明却已来到柳梢。 初春的清晨,温暖的阳光越过了环庄的护庄河,穿过了气派的碉楼吊桥,然后笼罩着一座连京城都少见的豪宅,巨石砌成的围墙爬满了蔓生植物,看起来绿意盎然,颇有野趣。 在高耸的围墙后面,各式各样的树随意的杂植在一起,银杉、秃杉、相思树、榕树建构出一片生机盎然而绿荫郁郁的小树林。 突然间马蹄声响了起来,从英雄庄的东侧门冲出几匹马,沿着马道转到了笔直的大道上,领头的一匹黑马浑身发亮,配上银打的马勒脚蹬,相当的引人注目。 马匹上坐着一名个子修长,衣饰整洁而讲究的白衣少年。 那两道老是抬高的骄傲眉毛,颇有不驯与轻视的味道,一双慧黠而漂亮的眼睛,偶尔带着点嘲讽又漫不在乎的神情,薄薄的嘴唇虽然有点冷酷,但总是微微上扬而带着些笑意。 身为武林盟主许迅火的义子,十八岁的许希恩是骄傲而充满自信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让赤焰马给驼至英雄庄的,却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 十五年前,英雄庄里的一匹赤焰马驼回来一个约三岁的男娃娃,他年纪小又受了惊吓,连自己姓啥名谁都说不清楚。 是老马识途,在外奔波了一段时间之后,居然又回到了英雄庄。 许雄记得赤焰马是送给一个外号水上飘,名叫徐隆的武林高手,怎么会不见他的人,却让马给驼回一个男娃娃呢? 他给人用衣带紧紧的缚在马背上,感觉像是仓皇之中,找不到可以将小孩固定在马背上的东西,于是便用了衣带。 另外还有血书一封塞在小孩怀里,上头只写着十月初五请将此子送至风波亭。 说实在的,这血书写得没头没脑的,十月初五也不知是哪一年的十月初五,至于风波亭嘛……他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在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怎么会知道要送到哪去? 一开始他还以为男娃娃是徐隆的孩子,好不容易托人辗转找到他之后,他却也认不得这孩子,原来他从英雄庄带走的赤焰马,骑没三天便叫人给偷了。 最后,这个马驰回来的孩子,由许迅火取名叫希恩。 从此,他有了义父、义母和一个妹妹,有了一个家。只是在五年之后,拥有家的美梦又因为义母的出走,和义父对妹妹的冷淡而破碎了。 他如谜的身世曾经令他感到困惑,而他的无亲无戚总是叫他感到孤单,来路不明四个字多少让他觉得自卑。 没人要的孩子。 小的时候,许希恩异常的痛恨这六个字,他讨厌自己如谜的身世像个公开的秘密,成为英雄庄里人人谈论的焦点。 孤单,一直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在食客众多而永远热闹的英雄庄里,他孤单的感觉是源自于没有归属感。 人人都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属于哪里,有哪些人和自己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可是他不知道。 不管在多么热闹欢愉的情境里,未知的身世总让他觉得孤单。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慢慢的长大,也比较少去想到关于自己来自何方的问题,或许该说,他已经懂得如何去隐藏自己更实的情绪和想法。 他已经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孤单。 许希恩纵马急驰,享受着风驰电掣的感觉,仿佛驾驭着胯下的马就能一直奔跑到日落的地方。可惜的是他终究不能到落日的尽头去看看,他得到好汉坡为他来访的师兄兼好友白普接风。 此时正当春寒,溪水里还飘着一些碎冰。溪边的梅花在晴光下幽香袅袅,还有一些清冷的花枝在争妍斗艳。 叮叮当、叮叮当,一阵铃铛声响起,一匹黑马急速的从南边奔来,因为路径狭窄,因此那马的右边前后蹄是落在溪边的,踏踏的溅起水花。 “少爷,世罗小姐跟上来了。”奴尔是个长得怪形怪状的瘦汉子,与其说他是英雄庄里众多食客之一,不如说他是许希恩忠诚的仆人。 他原本是个勤劳的庄稼汉,家里给他和邻居木匠的姑娘订了亲,就在两人完婚前夕,未婚妻挑了一担蔬果青菜进了一个财主家里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他着急的上财主家去打听消息,却给如狼似虎的家丁毒打一顿,数日后,他未婚妻饱受凌虐的尸身才在一口古井里找到,官府受了财主老爷的贿赂,以他未婚妻失足落井而草草结案。 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中只剩下为爱人报仇这件大事。 他的怀里总是搋着一把匕首,他日日夜夜的磨它、砥砺它,当他终于把那柄锐利的匕首插到财主老爷心口上时,发觉到就像插入一块豆腐似的容易。 他一直不知道许希恩是如何知道他的冤屈,他把他从那潮湿又阴暗的监牢里带出来时,他浑身伤痕累累、脸也给烧红的烙铁烫坏了,可是他自由了,而且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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