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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照例这五十两是该赏你的。”他为了要收回这五十两,于是味着良心说谎,“不过呢……”

  他努力的回想着,这一年来阳春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可以让他拿来当理由,扣住这五十两不发?

  想了半天,却只记得她辛勤工作的模样,怎么都找不到她做的错事。

  “不过怎么样?”景阳春问道:“少爷?”

  “我先喝杯茶再跟你说。”他拿起一杯茶就唇,猛然道:“想到了。哈!阳春姑娘你可记得摔烂了一组青瓷金鱼杯,价值一百两银子。所以这红包嘛,就先扣着了,你还倒欠我五十两。”

  “少爷,你明明说过我不用赔的,而且那也不是我摔碎的呀。”哪有这种事,她爹欠了人家五十两,给逼得都要去上吊了,现在她居然又欠了少爷五十两?

  这真是从何说起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用赔了?”他手一伸,“证据呢?”

  景阳春瞪着他,张大了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这根本就是在戏弄她嘛!她气得满脸通红,紧握着粉拳浑身都在发颤,照这样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十年?二十年?

  “你管我,我说你要赔就是要赔。”想拍拍屁股走人?他才没那么容易就遂了她的心愿。

  “你太过分了,少爷。戏弄我很有意思吗?看我高兴又失望,会让你很快乐吗!”她愤怒的喊道:“你还是这么自私,凡事只想到自己,一点都没顾虑到别人的感受,我最讨厌你了。”

  她一跺脚,眼泪不听话的夺眶而出,又强调了一次,“讨人厌的少爷,我最讨厌你了。”

  呃……最、最讨厌他?

  温雅尔愣了一下,回嘴道:“要你真的喜欢了我,那才麻烦呢!哭什么哭,掉再多的眼泪我都不会心软的,哼!”

  居然敢说讨厌他,这死丫头不知道他是人中之龙,多少怀春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吗?

  他纵横花丛十多年,还没听过哪个女人讨厌他的!

  春天过去,夏天跟着而来,转眼又到了枫红的时分,景阳春依然坐在枫树下看着飘摇的落叶。

  她也即将满十八了,来到温府居然已经匆匆的过了快两年。

  这近一年里发生了许多的大事,而她一直是个安静的旁观者。

  夜雨成了安西王妃,七王爷成了她的好友,家里的欠债也还清了。

  她跟着常相思学女红,因为心细手巧没多久就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七王爷喜欢她的手艺,常常花钱请她绣个荷包什么的,有了这份额外的收入,她才能这么快的还清欠债。

  今天是她在温府的最后一天,前几日大伙给她送行,热热闹闹了一整晚。现在她哪都不想去,只想安静的坐在这里,回忆两年来的种种。

  她一直是幸运的,得到了许多贵人的帮助,当丫头的这近两年来,她成熟了、圆滑了也懂事了。虽然少爷还是嫌她啰嗦,动不动就大声吼她。但是,她将会怀念这一切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有些因为客气而显得生疏,但在之前那一个落泪的夜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

  她依然是个啰嗦的丫头。

  而他还是个任性的坏脾气少爷。

  就要离开了呢,没想到她居然有些舍不得了。

  “阳春姐姐。”丫头小名气喘吁吁的奔来,说道:“你爹娘来接你了呢,就在角门边,我已经回了老夫人了。老夫人说你拜过她了,直接让你爹娘领你出去就得了。”

  “喔,好。我知道了。”景阳春拎起小小的包袱,该告辞的人都辞了,只是——

  “少爷还没回来吗?”这两天都没看到他的人影,她想跟他辞行也找不到人。

  虽然说他对她实在有些坏,不过总是伺候了他近两年,不说一声就走有点说不过去。

  “我看少爷今天不会进门了。”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他迷上了凤凰台唱曲的姑娘,正想办法把人弄进来呢。”

  少了浪荡成性的安西王爷一起荒唐,她家少爷倒是变本加厉,更加的风流了。

  景阳春轻轻的皱起眉头,“好吧。那我就不等了,麻烦你帮我跟少爷说一声。”

  “说什么呢?”小名歪着头问道。

  “说什么呀……”她想了一想,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没话可说。

  “就说谢谢他的照顾好了。”

  小名正想开口,只听山石后面一个冷冷的声音说:“我可没照顾到你,也不用谢了。”

  温雅尔从山石后转了出来,看景阳春持着个包袱,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都是上官殿多事,他家的丫头干吗要他来拉拢?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见着了阳春,居然给他见出了兴趣来,有事没事就上门来串门子,却不是来找他的。

  爱来就算了,居然还变着法儿帮阳春攒钱,让她这么快就还清了欠债,可以大大方方的离开温府。

  “我送你一程吧。”他往她旁边一站,“主仆一场,如今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就陪你走这段路吧。”

  已经习惯了阳春在他的生活之中,想到以后少了她的唠叨,不知不觉得就提不起劲来。

  物换星移,永远不变的只有改变了。

  掩袖成了亲,独爱安西王妃夏夜雨,他可以理解他这样的改变,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效法。

  他不相信自己有从一而终的本领。

  就连对阳春,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似乎是希望她留下来,可是又怕这样加重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他希望她离开,但又有点遗憾和无奈的。

  总之,他是充满矛盾的。

  他们缓缓的走在花间的小径上,温雅尔突然想到,他们从来没这样散步似的漫走,反倒是这近一年来常常看见上官殿和她并肩缓行。

  他不晓得自己是轻蔑的成分居多,还是吃味的成分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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