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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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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海边。 雾气缓缓的散去,炫丽的朝阳穿过云层普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海上浮着几艘竹排船,更远的地方搭着数十座珠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傅兰馨检抬着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打上滩的浪花争着湿了她的裸脚和裙摆,海风不断的吹起她的头发和衣衫,放眼远望海天相连似乎没有边际似的。 今天就是除夕了,往年这个时候她总是窝在暖炉旁,赖在额娘身边。 今年,却是不能团圆了。 她坐在沙地上,双手环着膝,随手握起一把细沙,看着它们缓缓的从指缝中溜下,很多东西就像手里的沙一样,不管握得多紧,还是会从指缝中溜走。 岁月是这样,情感的依附也是这样。 这两天来,不见柳驭烟的她有些焦躁,其间还夹杂着想家的困扰和来日无多的恐惧,让她彻夜难眠反复辗转。 他到哪去了呢?有什么事他非得在除夕前离开家去完成? 她想到昨天早上在门缝中拿到的那张纸条,写着,一副空笺聊达意,佳人端的巧形言,圣君若也颇科诏,应做人间女状元。 不知道是他何时放的,她居然毫无所觉,若是他离开前塞进来的,那么他是半夜离开的吗? 他会到哪里去呢? 她坐着静静的听着海浪声,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是她生命的最后几天,她很高兴是在这个快乐又充满人情味的渔村度过。 只是遗憾没有家人的陪伴,但换个角度想,他们不在身边也就不会因她的早夭,再次遭受打击和折磨。 沙滩吸收了马蹄声、因此等到她发觉有异时,睁开眼睛就看见柳驭烟骑着一匹黑马,神情有些樵悴的出现在她面前。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又惊又喜的瞪大眼睛质问他,随即觉得自己的欢喜似乎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又板起了脸道:“别以为你跑掉了两天,我就会忘记你骗我做事的事。” 夏大哥根本没有写信来,他居然这样欺骗她,实在太差劲了。 “接着。”他笑嘻嘻的,手一扬便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定眼一看是一块很熟悉的玉佩。 “白玉翡翠?”她哑声道,眼眶一下红了,“你怎么会有?” “当然是人家给的。”他跳下马,“有了这个,不哭了吧?” 她猛然醒悟过来,“你去见我阿玛!”这块玉是皇上御赐的,阿玛从来不离身,如果柳驭烟不是跑回京城去,怎么能拿得到? 再者,如果不是阿玛亲手交给他的,世上难道有一模一样的白玉翡翠吗? 他在两日内来回京城和唐海?若非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又怎么能办得到? “你见到我阿玛、额报了吗?”她项声问着,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们好吗?” “我去之前不怎么好,我去了之后还算不错。”他看着她,给了她一个了解的笑容。 要不是符兰馨那封恶作剧似的信函,他也没办法那么容易见到庆亲王。 “你不需要这么做,如果我想给家人消息,我自己会做。”她不知道是心疼他的奔波,还是埋怨他的自作主张。 “问题不是能不能,而是敢不敢。”柳驭烟勾起了一抹微笑,“我打赌你没有那个勇气。” “胡说,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增加他们的压力。”她咬咬唇,“如果我过得了十八,我自然会回家,用不着你费心。” “如果过不了呢?”他深深的凝视着她,“找个地方孤独的死去?” “或许。”她轻轻的踢着脚下的沙土,凝望遥远的海天连线,久久不发一语。 他和她并肩而立,也沉默的看着不断卷上来的浪花。 “我阿玛没有问你,我在哪里吗?”她突然有些好奇了,他带着她的消息回去,没有遭到任何的为难或询问吗? “他没问。”或许是因为知道来不及了。 也或许是因为相信了他所说的,等她过了生辰,就会平安回府。 还是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希望,在这最后一刻让她替自己做了这一生里,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决定。 “海的那一边有些什么呢?”她突然开口问,“你有没有去过?”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 “是吗?”她显然有些失望,“我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到海的那一头去了。” “我替你去。”他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傅兰馨微微一团,也反手握住了那份温暖,“谢谢你。”为她所做的一切。 他没有说话,毕竟他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何关心她的愿望,若说是为了夏宇的黄金,他也表现得太积极了些。 其实他清楚的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沦的。 从他开始数着日子,感到死亡的恐惧时,他就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不能爱也不能被爱的,可是他天性中的反叛和冒险却不管这些顾忌。 是不能也是不愿忽视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渴望被爱的眼神。 曾经他以为那样的眼神,是因为倾心于夏宇,后来他才明白。 那是一种渴望,一种希望有人深深刻刻记住她,永远不会遗忘的渴望。 “你放心。”他坚定异常的承诺,“请放心。” “放心什么?”她抬头看他,清澈的眼底有着疑惑的光芒。 “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都不会。” 永远吗?她呆愣的看着他,永远是多久的时间呢?如果她死了,还能有永远吗?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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