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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他回头问:“干什么?”

  她把那瓶伤药塞到他手里,“擦吧你!鼻青脸肿的,很好看吗?”

  “你帮我?”其实柳驭烟只是觉得逗弄她很有趣,喜欢看她发脾气的模样,所以才会摆出一副赖皮、轻薄的样子,倒不是真的一定要她帮忙。

  “我会有什么损失?”她脸一红,抢过药瓶,“坐下!你站这么高,我够得着吗?”

  她就用力的揉、拼命的压,痛死他这一次,看他以后敢不敢使唤她。

  柳驭烟看了她一眼,“真的?我看我自己来就好了。”没想到她会真的说好,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怕什么?怕我太用力弄痛你吗?”她一副挑战似的神情,“你有胆子跟我开口,却没勇气坐下来?”

  “如果我不想让你瞧扁了,是不是应该乖乖的坐下来叩他往地上一坐,背舒服的靠在树干上。

  傅兰馨跪坐在他身旁,将伤药倒在掌心,轻轻的推揉着他额际的一大片青紫。

  他们的距离是这么的接近,一股幽香钻进了他的鼻腔。不知道是她的轻抚,还是那阵幽香,他有些固然的看着她专心的脸庞。

  肌肤相触的时候,居然有这么温暖的感觉,她记腻的掌心轻轻的碰着他有些冰凉的皮肤,因为摩擦而有了一些热度。

  沿着脸部的线条往下,她停留在他被殴破的唇角、红肿的下巴,新生的短须微微的刺痛了她的掌心。

  她感觉到他注视的眼光,于是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像冬日的太阳,温柔却耀眼,她仿佛被催眠似的,跌入了那深用的漩涡之中。

  仅仅是一个眼神而已。

  “嗯!”傅兰馨惊呼一声,手里的瓷瓶跌落在地。她揪着心口,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屈起了身子。

  “你怎么了?”柳驭烟猛然回过神来,急声唤,“喂!傅兰馨!”

  “好痛。”她抬起头来,眼眶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说:“好痛。”

  “哪里痛?”怪事,应该是他比较痛吧?虽然她没出什么力,不过他的伤就算不碰也会隐隐作痛,何况她的轻揉。

  “我心底好病。”她摇了摇头,“我一定是要死了……”那股疼痛就像有人伸手揪住了她的心,用力的扭转着、揉捏着。

  她轻轻的喘着气,感觉到那股疼痛渐趋和缓。

  “少胡说八道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你起码活上一千年都没问题。”莫名其妙就喊痛?看她脸都疼白了,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丝毫不像做戏。

  “你拐着弯骂我是祸害,以为我听不出来吗?”她瞪了他一眼,“都是你不好,我本来好好的,一遇上你,三天两头就犯毛病。”

  柳驭烟有些驻然的看着她,像是听见了世上是不可能的事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奇怪的皱起了眉头,“咦?又好了,不疼了。”

  突然之间,她脸色大变,屈着手指算了算,“今天二十了,只剩下二十八天。”

  难道她真的会在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天死掉?

  她突然感到害怕,心痛似乎是一种很糟的预兆。

  傅家女儿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她又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傅兰馨一脸震惊,颤声道:“我、我会死?”

  只要不爱上任何人就不会。柳驭烟默默的看着她,“你的人生还很漫长,死亡对你还很遥远,你不会死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少自以为了解。”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她一直活在死亡的恐惧里。

  不明白的人,当然可以把话说得很轻松。

  “傅家女孩是被诅咒的。”

  夏大哥要她安心等他回来,那表示他有把握将解药带回来?他有方法救她是吗?

  她可以期望吗?

  “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多。”他掉转过头去,“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阿玛不让你出门,不让你见外人?

  “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除了你之外,你们全家都认为芳荣格格是夏宇害死的?你也没有想到过,为什么傅家的女儿活不过十六岁?”

  “我当然知道。”她不服气的说:“那是因为我太祖父得罪了人,被人家下了咒诅咒我们傅家。不能出门是一个奥道士说的。我姐姐也不是夏大哥害死的,她是因为那个诅咒才去世。”

  她眼神一黯,垂下睫毛轻声道:“二十八天之后,我也会死。”

  “好吧,如果你要这么以为,那随便你。”他耸耸肩。“反正你既然都是死定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师徒一场我会帮你办个风光的丧礼,现在开始,你就安心的等死吧。”

  要是夏宇来不及回来,那……不会的,他既然说有把握救她,就一定可以成功。

  “师傅!师兄!饭好啦,可以吃了。”程非在远处喊道:“好香呀!”

  “太好了,终于在我饿死之前做好。”柳驭烟站起来轻松的吹着口哨,连忙去祭五脏庙了。

  “你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冷血、铁石心肠!你的心一定是黑的!”她顿足朝着他的背影大叫。

  没有安慰、没有安抚,就连几句好听的话也不哄她,像是随口说说她不会死、她能逃过一劫、她是特别的,这样会怎么样吗!

  什么叫做反正她是死定了?还叫她安心的等死?无情、薄凉得令人痛恨。

  傅兰馨气恼的红了眼眶,就算只剩二十八天可以活,冲着他那几句屁话,她也要搞到他鸡犬不宁。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追过去喊道:“不许把菜吃光!”

  跟他们生活最令人感到困扰的,就是他们的吃饭速度,只要她稍微动作慢了一点,他们便会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火速,横扫视线所及之内所有能吃的东西。

  她就曾经有过来不及夹菜,只能吃一整碗白饭的经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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