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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宝儿转身进入柴房。关上门,她走近琮祺,看见脸色苍白,动也不动地躺在干草堆上的他,又忍不住掉下眼泪。

  破裂的血衣丢在一旁,他精实身躯上的多处刀伤虽已做了处理,却隐约可看见渗透棉布的血迹。

  他的右手手腕上留下明显的缚绑痕迹,既教她不忍又教她迷惑。

  她轻轻地握着他的右手,小心的抚摸那淡红色的勒痕,泪水扑簌落下。

  此时的他昏睡着,再也不能赶她走或甩开她的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大胆的,甚至可说是不知羞的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她深深自责着。

  要不是她,他不会去徐府赴约,不会中了徐大鹏的计,更不会伤得如此严重。而现在就算他死不了,也背了条杀人罪,是要砍头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想着,她既无助且无力,又是一阵嘤嘤哭泣。

  扬州,天地会分舵。

  琮祺被送到此处养伤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三天,他没醒过,而宝儿也不曾从他床边离开过半步。她日以继夜地守在床边,深怕错过他醒来的机会,也像是害怕他永远没有醒来的一天。

  “宝儿。”伏慕书步进房里,轻声地唤道。

  她微怔,回过了头。“海棠姊姊……”

  见她神情疲惫又憔悴,伏慕书微微皱起眉头,“你该歇着,瞧你的脸色多差……”

  “不,”她摇摇头,然后又看着床上的琮祺,“在罗大哥醒来之前,我绝不离开。”

  “要不吃点东西?”

  “我不饿……”

  “怎么不饿?”伏慕书端详着她才三天就瘦了一圈的脸庞,“要是你罗大哥醒来看见你如此憔悴,岂不心疼?”

  她这句话其实泰半是为了套宝儿的话,她想知道宝儿跟琮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当然,她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懊恼,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光明磊落。

  听见她这么说,宝儿微蹙起秀眉,神情有点落寞。

  “心疼?”她幽幽地说,“他才不呢。”

  伏慕书一顿,“怎么这么说?”

  “他受伤的那天真的很气我,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让我留在他身边,当时他……他只想见海棠姊姊你……”

  伏慕书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地,宝儿并不知道琮祺那天为什么赶她走,又为什么找人来通知她。现在见宝儿一脸的沉郁,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实情告诉宝儿——虽然她心里有着某种挣扎。

  但她毕竟是个正派人士,不只从小读圣贤书,父亲的庭训也甚严。这样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耍弄心机的。

  “你误会他了……”她说。

  宝儿微怔,不解地望着她。

  她淡淡一笑,轻轻的搭着宝儿的肩膀,“那天晚上他中了绵软销魂散的毒,这种毒极为阴邪,初时让人全身乏力,之后则会乱性……”

  “乱性?”宝儿一震。乱性的意思是指……

  “他赶你走,是因为他珍惜你,怕在毒发时伤害了你。”

  “海棠姊姊是说……”宝儿虽还是未嫁的姑娘,但也没傻到不懂伏慕书话里的意思。她脸儿一红,神情羞怯又尴尬。

  “他拿腰带将自己绑在柱子上,也是担心自己乱了性后,对你做出不该做的事情。”说着,她看看琮祺手腕上未褪的勒痕,“瞧瞧,他不知道把自己绑得多紧呢。”

  经她解释,宝儿这才知道琮祺是如何的用心良苦,而心上的那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她忍不住掉下眼泪,“我还以为他……他气我……”

  伏慕书拍拍她的肩膀,“傻丫头,他单枪匹马去救你,可冒了不少险。”

  是的,伏慕书不难了解琮祺是如何的在乎宝儿。他身负重任,衔命在身,理应跟任何人保持距离,行事更要低调而隐密才对。然而他三番两次对宝儿出手相救,更因为救她而杀了扬州盐商之子。

  虽说徐大鹏作恶多端,早该有人替天行道,但在他必须隐藏身份的此时,闹出这么大件事儿确实足不智之举。

  聪明如他,不会不知道这些道理,但他还是为了宝儿而犯此大忌。由此可见,他口中所谓萍水相逢的宝儿,在他心目中确实是占有一定的份量。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地羡慕起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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