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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我说表舅爷,我们老爷出事时怎么没见着你来得这么快呢?再说我们老爷什么时候欠过你钱呢?倒是有人三番五次地来打秋风吧?!”

  “咦,这不是总管吗?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什么时候主人的事儿你也都知道了?难道我姐夫手头紧向我这小舅子借钱花倒要你这下人知道不成?再说了,我这儿可是有借据的……喂!你别动那东西,告诉你,那可是要抵债的!”

  “什么借据?那上面的字可不一定是我们老爷写的呢!呀!你怎么打人啊……小心打烂了东西。”

  “一群忘恩负义,见利忘义的小人!”目光闪烁,舒断虹附在魏子都耳边,“子都,外面那么多人又有官差,姐姐打是打不过了。可这宅院是你爹娘辛苦建起来的,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那些个坏蛋是不是?”

  魏子都偏着头想了想,虽然不甚明白但瞧着她脸上的认真劲便点了点头。

  “好,咱们现在就走。”背起魏子都从后厅的小门绕到后院,胡乱包了几件衣服,拿了些首饰再到厨房里打翻了整桶的油,一瓮上好的花雕酒淋了几间屋子,顺便又跑到书房砸了几件古董,几间房一起被点着了火……

  事情做得干净利落。火起时,舒断虹已背着魏子都趁乱逃出了魏府。

  “你打坏爹的古董,爹会骂人的。”魏子都伏在她的背上低声念叨,回过头看看冲天而起的火光,又哭丧着脸,“真的烧没了,咱们不就没地方住了。”

  “臭小子,没出息!要住好房子不会自己赚钱盖?只想着享受老爹留下来的算什么男人?!”

  “那……人家还是小孩子嘛!”嘀咕着,魏子都滑下她的背,对上舒断虹的怒容瑟缩了一下。

  “你这臭小子,不是说自己已经够大了吗?还说什么李白、王骆宾的,还不是嘴上说说罢了。”中指狠狠地弹在他的脑门上。看他痛叫,舒断虹叉腰得意地笑起来。遥望着在暮色中燃起的大宅,她可以想象那群人狼狈逃窜的窘态,“子都,就算没有大屋,没有古董,姐姐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咦?!呃……”

  “所以,你把那只虎头鞋还给姐姐吧。”

  “咦?”魏子都揉着脑门,奇怪地看着她,“可是娘说虎头鞋一定不能给娘子的啊!”

  “可子都不是说姐姐不是娘子吗?”舒断虹蹲下身,讨好地笑着,连一双眼都眯了起来,“你看姐姐又不漂亮又不温柔……”

  “呃……”魏子都歪着头看她,想了又想,“你是不美也不温柔……可是,还是不能给你。”

  “臭小子,你耍我?!”一拳捶在魏子都头上,舒断虹气呼呼地走了两步不见人跟上来。回头见他蹲在原地哭,抱着肩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不下,“臭小子,你再不跟上来,等会儿天黑了,来野狗咬你我可不管喔!”

  “哇——你等等我啊!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你……你又骗人啊!呜……姐姐……”魏子都哭哭啼啼的,一双小短腿却紧紧地追在舒断虹身后。

  时光匆匆如水,太阳依旧朝升暮落;月亮依旧缺了又圆;花儿依旧谢了又开;木叶依旧春发秋落;就连滚滚长江依旧是涨涨落落。山不曾变水不曾变,岁月流逝中,这世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有人而已……

  迁到镇江已有三年多,舒断虹似乎没什么改变。仍是浓眉俊目,只是少了当年的稚嫩多了些历经沧桑后的成熟与沉稳;仍是火爆的性子雷鸣样的大嗓门,只是多了几分克制与忍让;仍是粗手大脚,满手的茧,更染了去不掉的油烟味。

  镇江,从来都是通商重镇。繁华热闹,富贵风流,盛世如此,乱世也如此,历朝历代从不曾稍减分毫。镇江码头,因每天上百艘商船的进出而繁华异常,甚至比普通小镇还热闹几分。在码头上摆面摊虽然是赚不到大钱,但维持生活总还是够用的。

  一只大手在眼前晃着,舒断虹不觉“呀”了一声,看向跨坐在长条板凳上的青年汉子,“我说大力哥,你是闲着没事跑到我这儿叫魂来了?”

  “这话说得可伤感情!大力哥我可是特意光顾你的小摊给你送银子的财神爷呢!”

  张大力的话让舒断虹撇了撇嘴角,“算了吧!”利落地擀着面饼,随手在平锅里淋上油,“你要是有心送银子,干吗不叫你那帮兄弟一起来啊?我好早卖完这袋面,也好早点儿回家。”

  “你可真是没良心!哥哥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你还不领情。真是辜负哥哥这片心。”说着还手捧胸口作捧心状,十足的怨男像。见舒断虹扑哧一笑,张大力也笑起来。坐直身自个儿拿了双筷子等着她端饼过来,“不是我说,你这山东大饼还真是正宗——自打你在这摆摊子以来就没变过味。”

  舒断虹一扬眉,“我知道你又要说不好吃了,这话都说过一千八百遍了!也不知当初是谁说味道不重要,只要分量足能吃饱就成,还说到时候叫手下一帮兄弟,街坊邻居都来光顾我这饼摊,保我日进斗金,不出两年就变一个小富婆。可现在呢?还不是穷兮兮、苦哈哈的!”

  “没变富婆那可不怨我,谁叫你把钱都花在你那兄弟身上了?你瞧瞧咱们这片儿的孩子哪个有他吃得好穿得好?又哪个像他似的进私塾念什么书?你也是的,住得好好的,偏要搬到贺家巷那边去,一样的破窝,租金贵得要命,你还住得美颠颠的。”

  “你知道什么?!我搬到贺家巷又不是想攀什么富贵人家,只不过是不想子都一心只知道玩而荒废了学业,你知道那个孟……”

  “孟母三迁!你说一百遍了,我这个不识字的粗人都记得了……那个姓孟的小子他老娘还真是厉害,让你这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服的舒断虹服成这样!”张大力狠狠地咬着硬邦邦的大饼,闷着头嘀咕:“我就知道你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出苦大力的。”

  “你又来了!”舒断虹坐到他对面,一百二十个认真,“出苦大力怎么了?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大力哥,我要是瞧不起出苦大力的,当初也不会扮个男人跑到码头上找活干,更不会和你起争执大打出手了不是?!”

  当初刚到镇江,人生地不熟的,瞧见人家在码头上扛货倒也是个正经营生,却不知道连做个苦大力都要讲个规矩。要不是和在码头上做工头的大力不打不相识,她也不知会怎样呢。照张大力的话说:“要不是后来知道你是个女人,别说那帮兄弟,就我一个人也把你打趴下了。”虽然不服气,舒断虹还是很佩服张大力的一身工夫和义气,要不然镇江的三教九流也不会都得给他几分薄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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