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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昨天你只是在发泄情绪。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阎御丞待她冷静下来,才淡淡开口。“纪伯伯过世,你发泄情绪并没有错。”

  纪忻然的视线还是落在远方的盆栽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白晰的脸颊俏然绯红。

  “如果这种发泄方式让你心里不好过,就当跟我打了一架。”他始终是明白她的,只是眸子里很快闪过的落寞并没有被察觉。“反正对我来说,昨天的确跟打架差不多。”

  他居然说那是打架!纪忻然不禁忿忿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然而,阎御丞却只是一派悠然的表情继续说道:“至于你吃不吃早餐,我不在乎,最多只是丢掉。反正地检署那边放你一个星期的假,要是你没事好做,不吃不喝窝在家里也无所谓。”

  纪忻然沉默半晌,神色虽仍有不驯之意,但还是抿着唇转身回桌前,低头开始用餐。

  见她终于愿意进食,阎御丞才悄悄松了口气,只是看她极为困难地咽下每一口梗在喉头的食物,心里就莫名不舍。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他大可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没有关系,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

  可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是纪忻然。

  他不能温柔,只能强悍刻薄地激怒她,让她有力气继续前进。

  “吃完我送你去温律师那里。”他收敛心神,面无表情地起身,修长的手指抚过西装折痕,刻意漫不经心地开口。“今天要去聆听遗嘱内容。”

  由于纪天成除了女儿之外,再无其他家人,因此在温律师那召开的亲属大会也就只有阎御丞陪同纪忻然列席。

  纪天成名下的财产已经不多,大部分的公司股份也在一个月前就过户给田国豪和邢烈,其他的动产和不动产均在拍卖后捐赠给慈善机构,唯一留给女儿的只有忻成山庄。

  对于父亲太过完善的安排,纪忻然觉得很不对劲,尤其当她得知这份遗嘱是在一个月前才立下的,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关于你继承忻成山庄这一点,纪先生还拟定了特别条款,从听到遗嘱的这一刻起,直到一年届满,你都必须遵守纪先生所立下的几个条件。”温律师清清嗓音唤回她的注意力,开始宣读这份奇怪的遗嘱但书。

  “第一,从今以后,除非公事,不得与任何黑道份子有私下往来,尤其是田国豪先生和邢烈先生;第二,不管纪先生的死因为何,均会有人替他处理,无论公私,你都不得插手干预。从这一刻开始,你若有违上述两个条件,不但会丧失继承权,忻成山庄也会马上遭到拆除。”

  “这是什么条件?”听完这种不合理的但书,纪忻然寒了脸。“根据这上面的意思,我爸他根本就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而且对他不利的人一定跟黑道有关,他才不准我插手吧。”

  “纪小姐,我只负责宣读纪先生的遗嘱,至于他的本意我并不清楚。”温律师的声调仍是一丝不苟。“关于方才宣读的部分,纪先生均已告知过田国豪先生和邢烈先生,届时只要他们得知你违反这两项条件,忻成山庄就会立即遭到拆除。”

  纪忻然听着听着,似乎有些出神,漂亮的黑眸显得空茫。

  “你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是否放弃继承权,但你一旦放弃继承,忻成山庄便会遭到拆除。”

  这样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始终一言不发的阎御丞,听了不得不佩服纪天成的安排。

  想必纪天成是太过明白女儿冲动的个性和她所处的局势,才会不惜拿忻成山庄来威胁她。

  他比谁都清楚,纪忻然绝对不能和此案有所牵连,于公,她是关系人,地检署那边不会同意让她介入调查,所以她只能私下调查,而只要展开调查,又必然会和黑道扯上关系,这绝对是纪天成所不乐见的。

  只是,把她的退路封死,虽然可以保障她的安全,可她一定会不服气,又可能会乖乖接受吗?

  “温律师,我会再考虑看看。”纪忻然果然没有马上作决定,只是脸色黯然地起身离开。

  她完全不懂父亲为什么要立这样的遗嘱?

  对念了这么多年法律的她来说,追查父亲的死因、找出凶手于以惩戒,是她唯一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方法。

  可是如果要以拆除忻成山庄做为代价,她怎么追查得下去?

  忻成山庄是唯一保有父亲和母亲回忆的地方,也是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她怎么忍、心放弃……

  纪忻然心不在焉地跟着阎御丞离开事务所,此刻心乱如麻,当她意识到最熟悉的人就在身边时,不自觉地开口询问。

  “阎,怎么办?”话才出口,她就为自己天经地义似地口吻感到后悔。

  阎御丞却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沉默半晌,才沉稳地答复她。

  “照你父亲的意思去做。”尽管表面不动声色,但她的求助却让他心里感到奇异的温暖。“检警跟黑道现在都在追查这个案子,交给他们解决是最好的决定。”

  “可是……我想亲自替爸爸报仇。”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并没有嘲讽她的意思,纪忻然这才松懈心防,颓丧地将脸埋入手中,闷闷的开口。“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对爸爸尽过孝道,任性地离家去念法律,当年这么不顾一切,只是希望爸爸有天能肯定我的选择,可是,现在我明明已经是检察官了,遇到这种事情,却是什么也不能替爸爸做……他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微弱的嗓音充满了懊悔与哽咽,那令人心痛的啜泣声仿佛鞭子般狠狠抽在阎御丞的心上。

  看着她如此伤心,他心里也跟着抽痛,终于不再压抑的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手掌轻轻落下按住低垂的螓首。

  “阎,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根本不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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