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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深恶痛绝地看着青衣少女跳到马车旁与那青年寒暄,隐隐听到“四哥”等字眼。原来是一家子,难怪一样的讨人厌。那青年举起手在自己和少女间打量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着,狭长的凤眸在朝阳下笑得微微眯起来,倒在四周辗转呻吟惨叫着的六个人好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甚至根本就不记得这六人的存在,眼角都不瞄一下,毫无防范地站在街心,丝毫不担心有哪个会卷土重来。

  是因为……算准了根本就没有人有能力再进行攻击了吧。拒灵环顾一周,淡漠精准地看出各人伤势,运气最好的大概只断了两根肋骨吧。这么狠绝得不下于他的出手,不会是满口仁义道德自诩是侠义化身的所谓正派中人,却也不会是同类,这个人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原本斜坐在马车前一身精悍打扮的车夫忽然侧过头向虚掩的车门内应了句什么,接着跳下车,探身进去又扶了一个人出来。

  这也是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一身简洁的白衣,脸色接近于惨白,眉目间的病恹之态极重,却是恁般清雅绝隽,明晰如画,那种几乎不可救的病态竟不能减他半点光华。

  这个人——

  这个人——

  周围人群惊艳的抽气声、地上庄丁的呻吟声在一瞬间远去,他蓦然睁大的瞳中退去漠不关心的清冷换上不及掩饰的震惊。怎么会——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拒灵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是刚刚被掌力波及的后遗症。小心地掩起心中奔涌而出的杀机,那人温雅如烟袅袅发散的笑颜在他眼底幻化出一片妖魅的血光。

  周身冰冷,脑中重复闪现的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人活下去。

  绝对不能!

  僵在原地被束缚似的看着白衣青年与那少女展开另一波的寒暄,面后返身一齐上了马车,才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差点忘了……无论如何,为此次的出动划上一个完美的结尾吧。

  “站住!”

  眼看着连最先出现的笑脸青年也要跃上车去,对于自己被完全遗忘有些不是滋味地大喝一声,拒灵抬手蛮横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路人冲出去,可惜由于冲势太猛,一脚踩上半棵烂青菜,他伸臂在半空中挥了两挥,然大势已去,终于还是不负周遭众望地摔了出去,恰恰碰到转过头来的青年的脚跟。

  那青年有些微诧异地弯起眼,“哎呀,非亲非故的,初次见面就行这么大的礼,”他煞有介事地跺脚,很不小心地恰巧跺上拒灵的手背,“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呢。”

  “你——”仰起头,拒灵清秀的脸痛得扭曲,这个混蛋起码踩断了他两根指骨!

  “好啦,我知道你很想跟我多亲近亲近,不过我还有事要办,等回程时我一定会找你好好聊聊的,到时这个大礼就还是省下吧。”青年低头对上他的眼,弯弯的眸里笑得溅出阳光来,拒灵直觉厌恶地闭上眼,与此同时那青年脚下一使劲,再接再厉地踩断他第三第四根指骨,然后没事人似的跃上车。

  车夫叱喝一声扬鞭,马车不疾不缓地驶过青石街,坐在车沿上的青年兀自扬着灿烂的笑容,一路挥着手与路边被一连串的意外事件搅成痴呆状的人群道别。

  等到马车连影子也看不见后,分柳山庄的人终于接到消息赶来。此时路边的摊贩行人早已散得干干净净,眼光普照的青石板上,只剩六个哀哀呻吟的庄丁。而本来痛晕过去的七少爷拒灵,不知所终。

  “不知道?”

  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问句回荡在静守堂内,负着手而立的年轻男子垂眼看向狼狈地趴伏在地上的庄丁,被抬回来的六人中他是惟一还有力气回话,也是伤得最轻的一个——只是断了两根肋骨而已。

  “也就是说,我亲爱的七弟在你们六个的护持之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属、属下该死!”冷汗直流的庄丁战战兢兢地,头皮一阵发麻,呜——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子为什么不多打断他两根肋骨啊,他就可以和阿亮他们一起幸福地躺在床上了,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回二少爷的话。不过,看起来二少爷好像并不怎么生气的样子呢,也难怪啊,七少爷在庄里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精神状况不好隔一段时间就会犯病不说,一年倒有大半年不见人影,难得地露一次面一定是搅得整个成元镇都鸡犬不宁,庄里的下人们轮换着沦为帮凶。而且他和其他几位少爷的关系都不好,见了面就大打出手,也许、也许这次失踪二少爷其实还很高兴呢——

  “算了,分柳山庄的耻辱消失了就消失了。”二少爷果然是没什么兴趣追究的样子,抬脚向外走去,一边丢下话来,“钱总管,找大夫给他们治伤,医费由庄里出。”

  五天后。

  莫纵雪!

  很精致的云泥笺,“咄”一声斜斜地钉在松鹤居后厨房的木柱上。三个颜体小楷以朱砂书就,字迹未干,落笔时所沾的朱砂似乎太多了些,沿着每一笔的末端向下流,秀气得诡谲。

  三个流着血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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