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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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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试图歪头侧身去看时,他却突然回首看她,被他逮到她在偷看,她吃了一惊,小脸蓦然泛红,微微发热。 “咳嗯……好像有点短。”无法阻止脸红,她只能镇定的重新坐直,道:“我的外衣呢?它布料应该会多一些。” 令她意外的是,他不像以往那样斥责她,只是瞄了她一眼,又转回身去,开口解释。 “它染了血,而且破了。”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她当时拿外衣替他止血,又拿来包着手,替他拨箭,混乱中早将它栽了,也弄破了。 他背上的箭伤,看来几乎已完全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白痕,她清楚再过两天,那儿会连丁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然后,他再次起身,转了过来,这一回,他带着装在竹筒里的热汤,走到她身前喂她喝。 她自己有手,可她没有伸手去接,他也没要她拿,他就是这样蹲在身前,拿小竹匙一匙一匙喂着她。 她没办法不去注意他肩上的伤,也无法不去看他的脸,总忍不住一直盯着他,一直看着他,可他还是没有阻止她的注视,始终没有。 喝完了汤,她有些昏昏欲睡,但另一种需要却更加迫切,所以当他去溪边清洗竹筒时,她起身晃进了林子里解决,回来时却因为被树根绊住差点跌成狗吃屎,可他已经在那里了,再次接她接个正着。 一时间,只觉好糗。 她很不想去面对他可能有听到她在干嘛的事实,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带她走回两人已窝了好些天的地方。 他的怀抱,既熟悉又温暖,像摇篮一般,结果他将她放下时,她的眼皮已沉重得完全睁不开,但仍有些害怕他会消失不见,不禁在浓重的睡意中挣扎,试图要醒过来,但下一瞬,她感觉到他在身边躺下,温柔的大手,如儿时一般,轻轻覆上了耳。 “睡吧。” 仿佛知道她的惊慌,他低哑的声音,透过他的胸腔震动着,穿过他厚实的掌心传来。 “别怕。” 紧绷的心,停了一下,然后松了开来,开始跳动。 迷迷糊糊中,他湿润的唇似乎印上了她的额,她搞不清楚,却似乎隐隐听见他低哑的安慰。 我不会走的…… 这一句,让她安了心,转瞬入了眠,沉沉睡去。 他真的没有走。 那日之后,她的状况慢慢开始好转。 他和她一起在那简陋的地方暂时住了下来,他负责猎食,煮饭,也替她做了简单的竹床。 他细心照顾呵护着她,却也不提及其他事情,像是为何满地都是断箭,或者她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在这里。 那天,里昂说他不记得,他就恼羞成怒了。 所以,他兽化后,应该是不记得的。 可如果他真不记得,他为何什么都不问?他是完全不记得,还是只记得一些?他为什么不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问她为什么会受伤?他为什么从不谈论兽化的事?如果不想谈,他又为什么要让她看到它变成他?他若不想承认,大可等她再次昏睡,再变化的,或甚至继续当老虎,等她伤好再溜走,反正她也不会知道…… 她很想问他,但她不敢,怕惊执了眼前这难能可贵和他一起单独相处,被他细心呵护的时光。 过去几年,他在两人之间筑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将她隔挡在外,无论她如何做,也靠近不了。 就算他回来了,在她面前了,她也总觉得他离得好远,心离得好远。 他总不认真看她,总躲在那道墙后,总戴着一张看似亲近,实则疏离的兄长面具,死都不肯摘下。 可如今,那道又高又厚,让她痛恨不已的高墙,却像是忽然消失了。 不知怎地,对他的转变,她反而有些惶惑。 这几日,他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他很温柔,向来是这样的,他从不曾对她动粗过,但这几天真的不一样,那感觉让她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改变了。 常常她会发现他在看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还要频繁。 他不再逃避她的视线,不再对她视而不见,他看着她的样子,好直接、好赤裸、好……野蛮。 有时那就像……像已将她剥了精光看透。 她当然是已经被他看个精光了,她知道。 她昏迷时,他用竹片替她的肋骨做了支架,可那是不得已的,她不认为只是看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就能让他拆除那面墙。 如果爬上他的床能让他留下,她七早八早就做了。 可是,他真的不一样了。 这样的阿静,有些陌生,不像他一直坚持的长兄身分,反而更像个…… 男人。 他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没回头,她也知道他在看,他的视线总能让她浑身发烫。 除此之外,他也不再老遮掩自己的情绪,仿佛他已懒得再戴上那虚假的面具,他变得有些放松,莫名自在,却又有点奇怪。 有好几次,她甚至觉得他好像、似乎,想吻她。 但他一直没有,除了照顾她,除了抱着她睡觉,他什么也不曾对她做。 有时候,她感觉,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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