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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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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泪 酒,得用心酿。 小楼夫人说的。 风家夫人酿酒,总在秋收之后,用桂花大米作曲,将精白大米当底,磨粉蒸煮。取少许城外味甘清泉,于二更夜里同新曲加料揉成,入大桶发酵。 年后入瓮泥封,收入大窖,温不能高,不能低,不得光照,须得小心顾着、候着,日日查其景况,只要泥裂便更泥再封,不令漏气。 夫人酿的酒极好,醇厚,味美。 酿得一年,方得开封,开封后,滤去其渣,便能饮之。 其色,如金泉,透明清冽,入喉不烈不呛;其香,温润醉人,饮后三日不散;其劲,强而有力,教人流连忘返,低回反思,总留一口,不舍饮去。 那酒,因是银光出生那年所酿成,夫人便将其取名为银光。 银光酒,酿得的量极少,夫人向来不出售,只藏给自家亲友品尝,可越是如此,越令人好奇,偶有一两坛赠出,便有富商巨贾争相出价抢购,即便得到了,也常是舍不得喝。 小楼夫人爱酿酒,他打小只要得空,就会被叫去帮忙。 老爷给了她一亩田,让她种米酿酒,秋收时,他总会带银光一起帮着去那亩田收稻,他喜欢赤脚站在泥土里,喜欢冰凉湿润的泥土从脚趾缝中穿过渗出,包裹住脚掌的那种感觉。 当风吹过,低垂的金黄稻穗哗沙哗沙的响着,银光总会开心的在稻田中奔跑,弄得满身都是泥与稻谷香。 秋收之后,冬藏之前,他有半数时间,是待在酒坊的。 有一年,青姨带了个人来帮忙,说是她大哥的儿子,那人大他好几岁,皮肤黝黑,去哪儿都打着赤膊,也不爱穿鞋,虽然尚是少年,看起来却和成人一般高大,而且他说话有口音,似番人一般。 因为年龄相近,他负责教这家伙该做些什么,也和他在酒坊里一同揉曲,一块守夜,一同在空闲时练武切磋。 后来,他和那个人,成了朋友。 虽然日后各奔西东,两人年年总会找数日相聚,有时候聊聊年来所遇趣事,有时候不说话,就只喝酒。 十八那年,他兽化的程度加剧、时间间隔缩短,他试图离开,走了,却又回来,总无法真的远走。 之后,他又试了几次,然后知道他可能无法做到,他忘不了她,丢不下她,她也不肯让他忘,像是得知他的心思,她总在他身在远地,托人送来一坛新春老酒、一把新要荔枝,抑或小小一罐酒酿金菊、一双新鞣皮靴、一袭内衬九曲滩羊毛的出锋背心…… 她从不留笺,不写信,关于她闯祸的消息却从不曾断过,总还是让他一次又一次,难以自己的上了马、上了船,回到绮丽的江南,替她收给残局。 又一年,那男人又来,和他一起在月下守夜,一块喝酒,喝儿时两人一起酿的酒。 那几坛酒,很醇、挺香,但还是带了一点苦,一点涩,其中一坛甚至是酸的。 他笑了起来,男人也是,可他们还是一起干了它。 那一夜的月,是如此明亮,而他或许是有点醉了,当他灌了另一坛苦酒,月竟开始变得朦胧,然后他听见自己说。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他抱着那坛映着月光的酒,看着那个见多识广、胆大包天的好友,缓缓要求:“如果哪一天,若我发疯变成野兽,请你杀了我。” “当然。”男人露齿一笑。 “我是认真的。”他拉回视线,看着怀中的酒,苦笑。 男人转头看着他,看见那坛酒中的月糊了,被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弄糊了。 看着那坛酒,看着那好友,男人淡淡开口。 “我知道。” 闻言,他再次自嘲的笑了起来,哑声说:“谢了。” 男人只拎起手中的酒坛,再喝一大口,然后跟着也笑了起来。 他一喝、再喝,喝光了那坛酒,又换一坛。 可那酒好苦啊,又苦又酸,却仍教他依依不舍,只因偶尔还是会甜啊。 会甜得……甜得让他心口发热…… 所以,舍不得放开,怎样也无法放开。 酒一坛、再一坛,涟漪一圈又一圈,他笑着又笑着,再笑着。 那一夜,他们一起喝到几乎烂醉,可他知道那个男人会记得他的承诺,信守那个承诺。 只要有需要,当疯狂将临,他会通知他,届时这个男人会回来,回来亲手杀了他,杀了那头疯狂的野兽—— §第八章 扑通! 大量冰冷的水,灌进口鼻,她呛咳起来,却只喝到更多冰冷的水。 她痛苦的挣扎着,因此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她在水里。 屏住了呼吸,她忍着胸中的疼痛,努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急着吸气,但透心的冷,让她不断颤抖,仿佛就连身体里的热血,都已结冻,可腰腹之中,仍是热的。 好热,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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