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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他又眯起了眼,害她也开始恼火。

  “又不是每个妖怪都吃人!”

  “对,没错,你只是想找出吃人的是哪一个!”他好想摇晃她,却只能龇牙咧嘴的讽道:“结果却撞上了一大窝,还把自己洗好送上去——”

  她倒抽口气,气得跺了下脚,“我知道里面有几个很可疑,又不知道那里一整窝都是,他们以前又不吃人!”

  “以前?”他额冒青筋,咆哮出声:“你到底去过几次?”

  “你在乎什么,反正你已经打算拍拍屁股,脚底抹油的溜走,我就算去一百次,也不关你的事!”

  她愤愤不平的丢下这句,掉头就大踏步走回房里。

  “我没有溜走,只是要离开而已。”他低咆抗议。

  她回头冲着他就道:“那还不是一样,既然你想走,为什么还在这里置产?为什么要买这间房?为什么要拖拖拉拉的?要走就快走啊!爹没有绑着你!娘没有栓着你!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脸一沉,眼也不眨的说:“我不能说走就走,商行的事得交接,老爷还需要帮手。”

  这句话,宛如火上浇油,她火冒三丈,脱口就骂:“放屁!爹好几年前就几乎不管事了,帐都是我在看的!你知道!你知道!你全都知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我从没把你当兄长!但你是个可恶的胆小鬼,不敢承认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你不要凤凰楼,也不要我,那就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少在这边多管闲事!”

  话未完,她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又把门打开,却看也没看他,只是朝西厢喊道:“里昂,过来吃饭!”

  跟着,再次甩上了门。

  他张口结舌的瞪着那扇门,然后那个金发的家伙,从西厢晃了出来,经过了他身边。

  飘逸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

  “她是个笨蛋,可你也不差。”

  那声音,宛若蚊鸣,可他听得一清二楚。

  无名的火,在胸中烧灼,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俊美的男人,晃进了他的房子,推开了门,转过身,当着他的面,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关上了门。

  不记得,她是何时发现他想走的。

  只是在平淡的日子中,察觉他有意无意的疏离。

  那一年,她十四。

  他两年前就不肯让她同床了,说有违礼仪,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可她总也会溜进他房里去,他回房瞧见了她,每每将她拎回她自己的闺房。

  虽然只虚长了她几岁,可阿静身材高大,又习了武,她怎样也挣不过他,只得要求他至少待在她房里,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说话,哄她睡着。

  她是任性的,她知道,可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听他说话,他低沉的嗓音让她安心,况且他若不在身边,她总会睡到掉下床。

  她喜欢他总是特别纵容她。

  她喜欢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可有一天,她和青姨去游船河,却远远看见他在岸边,瞧见他,她开心的举起手叫唤他。

  “阿——”

  话声才起,她却眼见他身前那位姑娘,捏着手绢,替他拭汗。

  他愣住了,她也是。

  那姑娘的脸,很红、很红,红到连在船上的她,都能清楚看见,那含羞带怯的模样。

  心,陡然揪紧,他的名字,不知怎地,卡在嘴里。

  姑娘说了些什么,她听不见;阿静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晓得。

  她只愣愣的,靠在船边,瞧着。

  “咦?那不是阿静吗?”青姨的声音,就在脑后,“想想,他也快十八了呢,时间过得真快。”

  什么意思?

  “也该是时候了。”

  什么意思?

  “娶妻啊。”

  她猛然回首,瞧见青姨,才发现她刚把话问了出来。

  青姨同她一般,斜靠在船舷上,瞧着岸上那一对,再看向她,嘴角噙着笑说:“他很受欢迎呢,虽然是养子,但他怎么说也是风家的少爷,凤凰楼的少东,城里好几位商家,都托我为女说项呢。那一位,就是秦家的小姑娘,秦家也是扬州大户,说来算是门当户对,不过秦家就她这么一个娃儿,她爹怕是想招赘,而不愿把女儿嫁出来。”

  她瞪大了眼,只觉耳里轰轰的响。

  青姨以手撑脸,将视线移回岸上那一对身上,看戏似的,挑眉打趣道:“可你爹啊,算得可精了,秦啸天想占他便宜,抢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八成是没门。知静若是看上秦家小姑娘的话,那将来要走的路,可就辛苦了。”

  阿静看上那姑娘?

  银光猛地回首,只瞧他低着头和那姑娘靠得好近,好专心的不知在说啥,那情暑让她如鲠在喉,胸口紧缩。

  太近了、太近了。

  她不要。

  她不要——

  “阿静!”卡在喉中的叫唤忽地脱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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