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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长的爪,利的牙,尖的耳,偾起的肌肉,和过度旺盛的毛发,它张着嘴,垂着眼,埋在床上女人的颈间,喘息着、垂涎着——

  那一刹,当他看见光,看见影,看见不知何时已近在眼前的银光,才发现自己已上了床,悬宕在她身上。

  可怕的冲动与教望,愤怒的在身体里呼喊着想要解放,可那都比不上发现自己失去控制的惊慌。

  倒抽口凉气,他像被烫到似的退开,离开明亮的月光,回到黑暗之中。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控制自己,他抖颤着吸口气,再吸口气,又吸口气,然后终于可以感觉,可以看见自己在黑暗里,那长着毛、染着血,可怕狰狞的手脚,逐渐开始恢复原样,带斑的毛皮退去,坚硬的爪子往肌肉里收缩。

  他昂起头,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放松下来,让暴出双唇的獠牙收回。

  有那么瞬间,体内那头野兽不肯就范,试图要挣脱出来。

  他奋力控制,那很难,最近越来越难,但片刻之后,他握着拳头,咬着牙关,还是将残存的愤怒与紧张,和在体内奔窜的野性,及过度狂热的血,全都压抑下来。

  当他再次将双手举至眼前,月光下的它们已经再度拥有柔软的皮肤与指甲,曾经旺盛的毛发消失无踪,他的脚也是,就和普通人一样。

  人的手,人的脚,人的瞳孔、皮肤与毛发。

  汗,一滴,又一滴。

  他喘着气,抖着手,抹去满脸的汗。

  床上的人儿,泪仍悬在眼瞳,可他没有再试图靠近。

  不能,也不敢。

  他是人。

  看起来是。

  可他不是,从来就不是。

  和她不一样,打从出生的那一瞬,他就不是人。

  阿静……别走……

  月光下,她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他深吸口气,微微战粟,然后强迫自己后退。

  别走……

  他忽略她的哀求,转身大步走开。

  他不想走,从来就不想,真的不想,但他更不可能留下来。

  他体内的野兽想要她,而他害怕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这一切,他快压不住了,他晓得。

  当那一天来临时,他不要她在身边,不要她在附近,他不要她看见他疯狂失控的模样,他不要——

  伤害她。

  因为,若然如此,当他清醒过来时,他知道那必然会让他陷入真正的疯狂。

  推开门时,小小的院子里,杵了个人。

  美人。

  飘逸的金发过腰,绿色的碧眼如翠,一身的肌肤白似冰雪,但雪一般的白,只让他那身被恶意凌虐的伤,显得更加可怖。

  男人伤得极重,他很清楚,他在地牢找到他时,他双腿已被打断,根本无法站立,可如今,这人身上的瘀伤已开始消退,而且显而易见的,他站着。

  瞅见他,那个美丽的男人,苍白的脸像在瞬间变得更白了,但仍开口问。

  “她呢?”

  他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在乎这个男人,男人不该生得这么美,美得像个妖孽。美丽的人,总遭人嫉,就像她爹。

  他不该介意,也没有资格,但他真的介意。

  过去几年,她不曾真的开口和他要求什么。

  直到今夜,她要求他救这一个男人,她甚至允诺了要接管凤凰楼,允诺了要让他走。

  她是认真的,他清楚明白,她当时已经死心,应该心死了。

  你不在的这几年,是他在照顾我。

  她这么说,让他以为,她选了一个人,一个代替他的男人。

  所以,即便她所说的一切,烧灼着他,他依然逼着自己去救人,逼着自己离开她,直到看见眼前这家伙,才知道她没有。

  该死的没有。

  美丽的男人,站着,用那被人打断的腿,站立在他面前。

  “睡了。”知静告诉他。

  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看着那双应该断掉的腿,他冷冷的开口问。

  “她知道吗?”她可知道,这男人是什么东西?

  男人用那双碧绿的眼,瞧着那在台阶上的少爷,他没有假装听不懂他的问题,他只是缓缓的张开了嘴,淡淡的道。

  “几年前,我受了伤,她捡到我,养着我,她清楚我是什么,但仍照顾我。我本来不晓得为什么,直到那天晚上,我看见你。”

  心头,倏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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