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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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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速行驶了几个小时之后,开船的人已经放慢了船速,让这艘远洋渔船,在平稳的海面上,缓缓前行。 除了基本的两三盏灯火微亮,甲板上的灯都被关掉了,不再和之前那般,通明如白昼。 他抱着她,坐在船侧的木箱和鱼网及浮球之间,一个不会太亮,也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 怀中的女人,将小脸埋在他肩头紧攀着他、依靠着他,无声掉泪,那热烫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肩头,灼烧着他的胸膛,让他心口紧缩抽痛。 明明平常舌粲莲花,但此时此刻,他却找不到任何足以安慰她的话语,所有安慰的字句,在这个时候,都像是笨拙的言语,都莫名多余。 所以,他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拥抱着她,抚着她柔细的发,抚着她在这几日,变得更加削瘦的肩头,怜惜的轻轻揉抚她被那小王八蛋抓红的手臂。 在刚刚某个瞬间,他真的很想痛扁阿震一顿。 但他知道他的苦、他的恨、他的痛,红眼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虽然知道,他在那一秒,在看见阿震伤害她的那个瞬间,他还是差点忍不住想痛殴他。 那小子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但他太急着想得到答案,才会失去了理智,对她动手。 他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勉强忍住了扁他的冲动。 真他妈的。 滚烫的热泪,又滑落一串,在他胸膛上蜿蜓烙印,他心疼的收紧长臂,亲吻她的额际,无声安慰着。 不知何时,伊拉帕将船停了下来,下了锚。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船体如摇篮般,缓缓晃荡着。 清凉的海风,微咸,拂过夏雨泪湿的脸。 他的心跳,在她耳畔反复轻响。 那规律的节奏,让人莫名心安,他无声的安慰,抚平了些许的痛。 她微侧着脸,靠在他肩上,看着这个男人,把玩着她搁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爱抚着、摩挲着,然后和她十指紧扣。 那奇异的,暖了心。 “那些孩子…… ”她看着他和自己交握的手,沙哑哽咽的道:“他们多数…… 都虚弱得活不过幼儿时期…… ” 恐惧,轻轻攀在心上。 她等着他松开手,疏离她。 可是他只是继续握着,以拇指抚着她的。 她张嘴,继续:“当我…… 发现那个宛如人体制造工厂的地方,发现那个男人做了什么,我才惊觉自己有多么盲目,多么愚蠢…… ” 他继续握着她的手,温暖的唇瓣,停在她的太阳穴上,没有离开。 那,让她鼻酸。 她悄声的、抖颤的,含着泪,吐出断续的字句,和他告白。 “我学医,并不是为了要…… 切割人体…… 贩卖器官…… 我学医是想要救人…… 或许我有些自大、傲慢…… 但…… 我真的不知道…… ”她哽咽的解释,迫切需要他相信自己,“我不知道…… ” 力刚感觉到她小小的手,紧攀着他的脖子,柔软的身躯微微紧绷,她的忐忑和委屈是如此明显,她担心他不相信她。 “嗯。”他轻拥着这爱胆心的小女人,心疼的,再印下一吻。 “我知道。”两人一起逃亡的那几夜,这女人在恶梦中,都会一再反复同样的,如誓言般的梦呓,他好奇去查,才发现她说的,是希波克拉底的誓言,那是习医者,最初也最终的铭誓,她一直没有忘掉,她始终记得,医者之心。 “我知道。”他温柔的看着她,沙哑但坚定的重复着:“我知道你没有,你没有违背你的誓言。” 他的信任,让夏雨心一颤,泪又满,湿了眼,如泉涌出,落下。 她不由自主,收紧了手,将泪湿的脸又埋进他肩头。 天啊,他真的很希望她别再哭了。 他宁愿她大吵大闹,对他生气,甚至殴打他也没问题,就是不要再哭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再被挤压,缩了又缩,缩了再缩,都快缺氧了。 终于,这个顽强的女人,来到他身边,走入他怀中,学会信任他、依赖他,将她的脆弱,赤裸裸的展示给他看,但他真想自己可以早一点认识她,早一点将她纳入羽翼之下,让她不需要面对那些可怕的抉择,承受那些苦痛。 和她相处越久,对这女人的怜惜和难以言明的感情,只越积越多,多得快淹没了他。 “你知道,我现在有一点点害怕。”他喃喃开口。 她感到困惑,抬起泪眼。 “怕被淹死。”他等到她看着自己了,对上视线了,才以拇指温柔抚去她小脸上的泪,苦笑轻言:“我不太会游泳,对这件事很不拿手。” 有那么一秒,她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他扯着嘴角,但眼中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疼惜与柔情。 然后,才意识到,他说的,不是海,是泪。 她的泪。 “我真的…… ” 他凝望着她,缓慢而沙哑的说着,然后他微微低下头,舔去她脸上那又苦又咸的泪水。 夏雨愣住,屏息。 “真的…… ” 那热烫温柔的唇舌,一次,又一次,舔吻着她的泪。 “很害怕…… ” 沙哑的嗓音,围绕着她,诉说着他的担忧,撼动温暖着她的心。 他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眼皮上,小小声的恳求。 “所以,别再下雨了,好吗?” 男人的眉心,出现了小小的纹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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