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黑洁明 > 坏心大野狼 | 上页 下页


  虽然他是个万人迷,但无数次的过往经验告诉他,女人要歇斯底里起来,是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的。

  现在不是刺激她的时候,这女人手上有着可怕的武器,在他还没有搞清楚那管针里的药剂究竟是什么之前,他才不想冒险挨上她一针。

  所以,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再次闭上了眼,只不过这一次,他把脸直接对着她。

  为了以防万一,他这次没有偷留一条细缝偷看她,但他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一开始,她没有动,过了好几秒,他才听见她悄悄动了一下,披肩和衣服摩擦着,沙沙作响。

  希望这表示她已经把手收回来了。

  他晓得她的视线仍留在他脸上,他能感觉到她的注视,还有急促但轻微的呼吸拂上脸庞,所以他继续闭着眼,逐渐放慢呼吸,一次比一次更深沉而规律。

  隔壁座位的男人,再次睡着了。

  他是个东方人,黑头发黄皮肤,但无论是哪种人都没有意义的,找她麻烦的敌人,拥有丰沛的金钱和权势,手底下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小心的再次观察他。

  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容貌俊美、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健壮,穿着很休闲,就是普通的T恤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微湿的布鞋,左手腕上戴着一支银色手表,脸上渗冒出点点胡碴。

  他的脸部线条是放松的,呼吸缓慢,双手松松的交抱在胸前,长腿自然的伸长分开,看起来像是真的睡着了。

  到了车站后,她刻意干耗着,等到最后一分钟才到自动售票机买票上车,就是想避免有人跟着她后面上车。

  这个穿着T恤牛仔裤,嘴巴微开,脚边还搁着旅行背包的男人,不可能是那些想逮她的人。

  下一秒,他开始打呼。

  应该不是。

  她偷偷松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能事事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这家伙比她还早上车,也比她早坐在位子上,他不太可能会是追踪她的人。

  拉紧了披肩,她收回视线,叫自己放松下来。

  她的裤子有一半是湿的,又湿又冷的长裤至今还在滴水,紧贴着她隐隐抽痛的腿,车里的冷气再一吹,让那件长裤变得更加冰冷,加深了她的痛苦,让她觉得双脚像是要废掉一般,特别是右脚膝盖,简直像有人拿冰刀在上面戳刺。

  下意识的,她伸手揉了它两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把手缩回来。

  她想要换掉这件湿裤子,可惜她没有任何可以替换的衣物在包包里。

  她唯一能做的,是脱掉也泡了水的平底鞋,然后尽量拿面纸吸干裤子上的雨水,那消耗掉两包面纸,效果也不是很好,但至少它已经不再滴水了。

  她用披肩遮住双腿和膝盖,挡住冷气的寒风,但刺痛仍阵阵袭来,始终不停。

  苍白着脸,她忍着痛,安慰自己。

  再怎么样,她现在是坐着的,不是仍在雨中。

  况且,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坐到她手中车票的终点,或许到下一站,她能下车找到一间商店,买到替换的衣物。

  抖颤地,她环抱摩挲着双手手臂,木然的看着前方,只希望止痛药能尽快发挥它该有的效果。

  轻轻的,她又动了一下。

  他依旧闭着眼,这女人身上的味道,融合了肥皂、洗发精的香味,化妆品、消毒水、药剂的苦味,但她没有擦香水,那让她身上的各种味道更鲜明。

  她闻起来很干净又拘谨,让他联想到充满药水的苍白医院,最主要还是因为她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恐惧,但在那些味道之下,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他试图辨认,却在下一秒,感觉到她在发抖。

  那抖颤很细微,几不可察觉。

  她已经没在看他了,但他还是又等了一会儿,才将眼皮睁开一条细缝,谁知道,却发现她昏昏欲睡的垂下了眼,然后又像被惊醒似的迅速睁开。

  那女人果然在发抖,虽然以披肩包住了自己,她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她一脸苍白的环着自己,抖得像只被丢到水里又捞上来的小猫,让人心生不忍。

  这女人很累,大眼里有着血丝,双眼下方浮现即便上了粉底也遮不住的黑色影子,他猜她有好一阵子没有好好睡觉了,但她硬撑着。

  他怀疑她还能撑多久。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了,惊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如果可以,她应该很想就这样撑到下车,看着她反复挣扎着保持清醒真是痛苦,有那么一秒,他实在想开口叫她干脆放松休息一下,但他要是在这时和她说话,恐怕会把她所有的瞌睡虫全部赶跑。

  所以,他忍着多事的冲动,继续假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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