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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若要当人,当然要找个有权有势的人来当。

  可周庆是人,她知道,那些妖怪受了伤之后很臭,血很臭,可他不会,她从没在他身上闻到那种腥臭味。

  但这城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人,那个被人唤作周豹的男人。

  那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事?

  周豹从何时开始,就被取代了?三年前?五年前?更久?他自己一个人,究竟这样过了多久?他做了什么,竟能让那些妖留着他?不杀他?还这般怕他?

  她想问,还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但他拾起那写着白水的宣纸,将它搁到灯上烧了,即便是白水干了就会消散,他也不留。

  他不冒险。

  因为这般小心,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热泪湿了脸,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方哑声开口。

  “你该走了。”

  她不想。

  可在这里,他什么也不可能和她说。

  他不能。

  隔墙有耳。

  而在迎春阁里,他从来就不是自由的。

  一颗心,震震、颤颤。

  这局棋,还没完,就连他,也是盘上的一只棋,一枚子。

  她不想让他留在这里,可他必须留着,就像她必须走完她该走的路,他也有他该待的地,该做的事。

  他拿命来布这局棋,不可能在这时退缩放弃。

  情不自禁的,她抬起小手,将手搁在他垂挂在胸前的老银锁和平安符之上。

  曾几何时,他已不再把这银锁和平安符挂腰上了呢?

  她忘了是何时,在何地发现的,可她知,他不是没有带着它,他只是将它搁到了衣里,让它们,贴在心口上。

  看着她的手,他黑眸更深,大手覆到她小手上,紧握。

  泪,又上眼。

  温柔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脱口。

  “我为你安——”

  他没让她说完,只是低头吻了她,用唇堵住她的话。

  刹那间,心紧且痛。

  她想和他说很多话,很多很多话,很多她早就应该和他说清楚、讲明白的话,可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能说。

  只能用无尽的柔情回他那个吻。

  当他往后退开,她可以看见,他一双黑眸充塞她之前从来不曾见过的情绪。

  他张开嘴,似要说些什么,可这一回,换她抬手压住了他的唇。

  他眼角微抽,瞳眸收缩,喉结上下滑动,但最终仍是闭上了嘴。

  不是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可若会害他丧命,她什么也不需要听。

  就他这一眼,就他这模样。她够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朝他扬起嘴角,笑了笑。

  那含着泪的微笑,教黑眸更深,不舍的,他抬手抚着她微扬的嘴角,抚着她眼角的泪,那轻触着她的大手,无比轻柔。

  悄悄的,他握住她的小手,以额抵着她的额,慢慢的扯出一抹万分温柔,却又让人想哭的笑。

  这男人,什么也没说,可她能感觉到他不曾言明的情意,能看见他眼中从来未曾坦露的爱恋不舍。

  可她不能留在这里,他与她都知道。

  他凝望着她,张嘴缓缓吸了口气,然后强迫自己坐直身体,松开了手。

  温柔逼着自己下了床,穿上衣,束起发,套上鞋袜。

  他坐在床上看着她,没有帮她,温柔能看见,他将双手紧握成拳,搁在腿上。她知道为什么,他若伸了手,她就走不了了。

  他想将她拉回去,她能感觉到他的渴望,他不想她走,她也不想走,可她必须离开这里,去做该做的事。

  要踏出他房门前,她其实很怕,她几乎不敢推开那扇门,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他房里。

  而此时此刻,她是温子意,温家大老板,她是来这儿谈生意的,走正门而来,也得从正门出去。

  所以她深吸口气,推开门,独自一人离开了迎春阁。

  迎春阁外,陆义已将车备好,等在那里。

  她上了车,让陆义载她离开,长街很长,她从车窗里回头看,看见他站在那楼阁窗里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脸,可她知道那是他。

  到此刻,她才知,为何他的身影,看来总是如此孤寂。

  刹那间,泪又上眼。

  看着他孤寂的身影,她将双手交握,她会走完他的棋,但他若以为她会就此放弃,他就错了。

  §第十一章

  她是要反他,真的想反。

  温柔清楚,周家父子的恶门,早已殃及池鱼,她若不做,别的商家也会做,那些人隐忍已久,早在暗谋策划,陆义送来给她的消息,摆明了事情一触即发,他们刺客都派了,还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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