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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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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看见那男人已经走出那倒塌的帐篷,隔着大老远看着她。 她以为他会过来,将她抓回去,对着她咆哮,告诉她独自一个人骑马离开有多蠹,而他真的只是因为作梦才将她误认成另一个女人。 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 半晌后,他转过身去,开始试图重新将那倒塌的帐篷搭起来。 那女人没有离开,还没有。 他看见她待在黑马旁,紧抓着那缰绳,但她没有走,也没有靠近他。 这时他若是上前,那女人绝对不会听他解释,至少她还没有逃走,所以他转身做自己的事。她一动不动的,只注视着他来回走动,看着他整理帐篷,看着他抓着弓箭走到另一个方向。 当她消失在视线里时,他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回来时,马和她都不见了。 但那真的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他的伤还没好,他不可能追得上她,他让自己专心在眼前的猎物上。 他射中了一只肥美的雁鸟,当他拎着它回去时,她仍杵在原地。 他松了口气,但不让自己看她。 他知道她看着他的动作,抬手依然会让他背部疼痛,弯腰一样会让他脸孔扭曲,但他一声不吭的工作着。 他拔掉鸟毛,去捡抬干柴,然后回到帐篷里生火烤肉。 北方的冬日,白天很短,夜来得极快。 他转动着那只被他插在木根上的鸟,肉快焦了,她还没进来。 该死,也许他应该再出去看看,说不定她走了,还是决定要走。 他紧抿着唇,他不怪她想逃走,甚至没资格怪她不听他的解释,虽然他以为他在作梦,但他也确实将她压在身下——蓦地,他听到了声响,就在帐篷外。 他屏住了呼吸,感觉到她就站在那里,迟疑着,犹豫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经过了一整个冬季,眼前的门帘被掀了起来。 他没有抬眼,但仍能从眼角余光中看见那个女人走进来,隔着火塘里的火,沉默的在他对面坐下。 他心头一松,想着也许他应该要道歉,可他不想提醒她,他的存在对她来说会造成多大的烕胁,如果她不想讨论这件事,想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他可以继续闭着他的嘴。 他一语不发的再次转动着手中的烤肉,烧红的柴火发出噼啪声响。 “你知道,如果你强迫我,我没有能力阻止你。”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锴愕的抬眼,只见她下意识的以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环抱着自己,看着他的大眼里,透露着脆弱与恐惧他没想过她会示弱,会承认这件事。 他轻易就能伤害她,但她回来了,选择试着相信他。 眼角微微抽搐,一颗心莫名紧缩,他凝望着她,哑声开口承诺。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用匕首插着肉,一起递给她。 她没有伸手来拿,他没有收回手,只道。 “如果我再碰你……任何男人不顾你的意愿想要碰你,你只需要用力踢他的胯下,那会让男人痛不欲生,给你时间挖出他的眼珠,划开他的喉咙。” 这个男人在教她如何攻击他吗?绣夜错愕的瞪着他,怀疑自己听到的,她忍不住开口回问。 “胯下?” “胯下。”他点头,重申:“那里是要害,只要你够用力,无论是谁都会痛得松开手。” “即便是你?” 这个问题让他颈背抽紧,瞳孔收缩,但他依然坦白回答。 “是的,即便是我。”繍夜沉默,这才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匕首和肉。 他紧绷的表情在那瞬间和缓下来,让她心头莫名一跳,慌忙垂下视线盯着自己手中的烤肉。 然后发现那是第一块被切割下来的肉,在她进来之前,他一口都没吃过。 不敢再瞧他,她张嘴咬着那块肉,慢慢咀嚼着,怀疑他是否知道当她抬手接过他的匕首时,他无意间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那一夜,她怀着忐忑的心帮他换药,然后看见他重新穿上衣服,合衣躺下。 她收拾了东西,犹疑了好一会儿,才抓着匕首过去在他身旁躺下,他没像咋夜那样伸手强拉她,只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她戒备的盯着他的脸,他的呼吸规律,但她知道他其实还没睡着。 夜很长,风很冷。 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忍不住闭着眼,缓缓开口道。 “我也是人,不是金刚铁打的,你应该很清楚,你若拿刀捅我,我会流血,若用利刃划过我的喉咙,我也是会嗝屁的。 ”她知道他是对的,但就是没办法放松下来,她的沉默和僵硬,让他也跟着僵硬起来。 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气氛如此紧绷,在她来得及深想之前,就听见自己开了口。 “告诉我,你为什么没剃发?” 他仍闭着眼,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张嘴道。 “因为我不是蒙古人,我不被允许装扮成他们的模样。” “你为什么会变成奴隶?” “你为什么变成了奴隶?”他不答,反间。 因为战争。 这是个傻间题,她猜。 “你当蒙古兵多久了?” 他不想回答这些间题,不想谈论那些过去,但她试着想要把注意力从他非礼了她的事情上挪移开来,显然他也只能尽力帮忙,所以他深吸口气,再开口回“十五、十六年吧,我已经不再计算它了。” 绣夜心头猛地一抽。 十多年是很长的岁月,而她清楚他为何不再计算正确的时日,因为活在那种状况太过痛苦,所以他才不再算它。 “为什么……你没试着离开吗?” “你知道逃兵的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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