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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当她再睁开眼,耀眼的绿在阳光里闪耀,她眨了眨眼,终于从阳光中辨认出那是一片横过她眼前的绿色棕榈叶。

  她已经不在原先那间房里,虽然眼前还是有一张桌,也有茶点和红茶,但它们都长得不太一样,她被移动了,换了对方,换了位置。

  OK,这是梦。

  当然是梦,她不喜欢这个梦,可她显然无法控制她的梦。

  以前她太累,压力太大时,偶尔也会做不能动弹醒不过来的梦,她从来就不喜欢这种梦;但那些梦,向来不会想这样,有种奇怪的连续性。

  但没关系,梦会醒。

  她告诉自己放轻松,她当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只是她现在该死的想不起来而已。

  OK,OK,不要急、不用紧张,这只是他妈的该死的梦!

  她试图深呼吸,却感觉虚弱得连呼吸都不太能控制。

  总之,放轻松就是了,她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看看她现在在哪了。

  这里是……

  她转动眼珠子,虽然不能动,但她能在视线所及看见一下南方的热带植物,橘色的天堂鸟、鲜红的朱槿、白中带黄的鸡蛋花,在那些植物后面,是一格一格的玻璃。

  忽然间,她领悟她在玻璃做的温室花房里。

  这花房和之前那间华丽的房间一样漂亮,但也同样安静得吓人。

  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像是假的一样,虽然她能嗅闻到花草香,但它们有种诡异的不自然,她瞪着那些看起来很正常,但却让她毛骨悚然的花草,然后才发现它们虽然是真的,可是每一株花草都美得吓人,它们没有发黄的叶子,没有枯萎即将凋谢的花瓣,它们每一株都太漂亮、太完美,完美得不像是真的。

  可它们是真的,她也是真的。

  不,这是梦,只是梦而已。

  就像她梦见和那个男人汗水淋漓的纠缠在一起一样……

  这年头教她几乎要皱起眉头,当然如果她能皱眉头的话。

  她当然不可能梦见和男人亲吻交缠,不是吗?她不记得自己有男朋友或老公,或者她有?不不不,她没有,她知道她没有。

  但某个穿着西装背心和衬衫的模糊影子浮现脑海,她想不起来他的脸,那好困扰她,她越是用力去想,脑袋却开始隐隐作痛。

  奇怪,那是谁?

  如果可以伸手敲打自己,她好想用力敲一敲她的头,可除了转动她的眼珠,她依然无法动弹,这事实让她更加困扰。

  到底是谁?

  她想知道他是谁,她闭上眼,不让自己看眼前那完美得吓人的温室花园,死命回想。

  小……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恍似就在耳边。

  小……赛……

  他说什么?

  小吉普赛——

  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好清楚,她的意识却开始模糊。

  下一瞬,仿佛被吸进无底的漩涡里,她再次被拽入黑暗之中。

  她迷路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在一座城堡的廊道中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她好害怕,她必须要跑,她不能停下来。

  她听到振翅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一只有着双翼的龙张牙舞爪的朝她飞来,她惊慌失措的试图打开长廊两旁的房间门,但那么多的门,却没有一扇门没锁。

  那只龙飞得更近了,她能闻到它身上的臭味,她回首看见它张嘴吐出一道火焰,她吓得放弃那些门,拔腿狂奔,但火舌舔到了她身上,烧着了她的发,下一秒,她冲进了有着数座水晶灯的跳舞大厅。

  忽然间,飞龙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跳舞大厅里,只有几盏小灯还亮着,水晶灯悄悄反射着微亮的灯火。

  她喘着气,紧张又害怕的环顾四周。

  然后,她看见一个裸着双足、穿着睡衣的女人从右侧的楼梯缓缓走了下来,穿过她身边。

  是黛安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女人的名字,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但她记得她的。

  她无法控制的跟了上去,她想问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哭,为什么如此悲伤,她加快脚步,试图追上黛安娜,但不知怎地,不知是在院子里,还是在山坡上,那女人不见了,但她仍在往前走,她来到了那座悬崖,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悲伤包围了她。

  她喘着气,感觉热泪滑下眼角,感觉风好冷,她看着月亮,然后往前踏出一步,走入夜空,坠落——

  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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