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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小满将保温瓶里的热汤倒进杯子里,蒸腾的热气冒了出来,那热腾腾的香味莫名熟悉。

  她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汤还很热烫,入口十分温润、香醇,微微的咸、微微的甘,油润芬芳,带着莫名怀念的气息。

  是鸡汤。但这和一般的鸡汤不一样,有些滋味不一样,她喝过这味道,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觉得好温暧、好怀念。

  她再喝一口,舌尖上的滋味,缓缓扩散开来。

  那是草的香味,带来久远之前的黄昏。

  蓦地,她想了起来。苍苍的白发,佝偻的背影,滚滚的热汤。

  夕阳下,门外金黄色的稻穗随风揺曳着,水泥地上的竹篓里晒着青草,满布皱纹的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

  她愣住,呆看着手中杯里的汤,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热气,忽地上涌,入了眼眶。这是过世多年的外婆曾煮给她喝过的鸡汤。

  那么多年来,她一直不知道作法,想不起来,找不到材料,他却不知怎地,发现了,找到了。

  心头,在这一秒,无比热烫。

  等她回神,她已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

  “是什么?”她的问题没头没脑的,甚至没说她是谁,但他知道。

  “仙草。”他醇厚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告诉她:“仙草鸡汤。”

  “你怎么知道?”

  “我问出来的,你说是在夏天喝的。”他语带笑意的说:“我想应该是可以退热消暑的东西,我问我妈,我妈去问我阿姨,桃花说夏天的鸡汤,应该是仙草。”她只和他说了一次,就那一次,在他看美食料理节目时,说她很想念以前喝过的黑色鸡汤。

  她没想过他会记得,会放在心里。

  “谢谢你。”她微微哽咽的开口,他柔声回了一句。

  “不客气。”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无论何时何地,她一想到他,就忍不住会扬起嘴角。接下来几个月,那男人只要一放假就会跑来找她。

  如果她刚好也有假,他就会骑车或开车载她去看英国各地名胜。

  “你整天关在屋子里,应该要晒晒太阳。”

  他一早把她从床上挖起来时,她真的很不想理他,但这男人简直不懂得放弃为何物。

  “我有晒到太阳。”

  “哈,有才怪。”他笑着说:“英国被称作雾都你以为叫假的?人要是太久没晒到太阳会生病的,难得有太阳就要出去走走啊。”

  “伦敦被称为雾都是因为一九五二年的空气污染,自从一九五六年通过清洁空气法之后,早就已经改善很多了。”

  她咕哝抗议,但只引来他一阵大笑,然后他就带她去看了大笨钟,逛了大英博物馆,还去了海德公园,甚至跑到苏格兰和爱尔兰,有一天她半梦半醒的被带上车,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人在一条超级长的隧道里。

  “这是哪里?”

  “英法海底隧道。”

  “我们要去法国?”

  “罗浮宫。”听到答案,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男人真的很清楚该用什么样的东西当胡萝卜、引诱她走出大门。她去过罗浮宫很多次,但再多次也不嫌多,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就窝在那里不出来了。

  虽然她对那些文物如数家珍,但和他一起,什么也都不一样了。

  他超爱帮各家博物馆里的那些文物乱取外号,瞎扯编造背景故事。

  罗塞塔石碑,他称它是那颗黑色的石头字典;马雅的象形文字是那些像QQ软糖的小印章;维纳斯是断手小维;纳芙蒂蒂是长脖子的黑美人蒂蒂;阿西娜女神是拿长枪的聪明辣妹阿雅——

  “为何不是小娜或娜娜?”她好奇开口问。

  “饮,我认识一个叫娜娜的,脾气超可怕,哇靠,等一下,该不会叫娜娜的都是母老虎吧?”

  他那豁然领悟的夸张表情,让她再度喷笑。

  “你不晓得,我认识的那个娜娜超凶恶的,她赤手空拳就可以一个打十个耶,不是开玩笑的。”他边说话带动作,告诉她那个可以一个打十个的女人有多恐怖,徒手就能揍得几个大男人东倒西歪。

  看到罗浮宫里的巨大拉玛苏雕像时,他更是超级开心的拉着她一起,要其它的观光客帮两人合照。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这拉玛苏时,还以为那第五只脚不是脚。”

  “那当然是脚,不是脚是什么?”她错愕的看着他。

  “它的巨大——”他挑眉说:“神器啊。”

  她很确定他本来不是要说这个词,而且他即便换了个词,还是超明显的,他还说得超大声,声音大到回荡一室,都引得旁人侧目看来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只能快步走开,假装不认识他。

  但他脸皮超厚,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是迈开大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开那些文物的玩笑,对那些名画雕刻指指点点,多方指教,直到她再也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

  去法国那一次,他还拉着她去凡尔赛宫,坚持要在那边的花园里教她跳舞。

  她哪敢啊!光天化日之下,她手脚又那么笨拙,才不想在人们面前出模。可他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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