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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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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 男人和同伴站在街边,几分钟前,他就注意到那在人行道上反复来回,又大又白又胖的棉花糖。 棉花糖走过来,棉花糖走过去,踩着小碎步,偶而低头看手机,他猜应该是在查地图,在棉花糖两百公尺来回走七遍之后,他很确定那看起来像棉花糖的家伙百分之百迷路了。 那是个外地人,穿着白到不行的羽绒衣,他会注意到她,是因为那件羽绒衣和时下流行的轻薄羽绒不一样,它又白又大,让穿着它的女人看起来就像一颗白色的球形棉花糖,下面插着两根细细的酒红色竹签。 当那白色的棉花糖停下来时,酒红色的竹签变成了一根,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棉花糖看起来就像个丸子……吗,也许该说是雪梅娘。那让她在满大街深灰、深蓝、深黑、深咖啡色的大衣之间,特别显眼。 这念头才闪过,他就发现雪梅娘被一间老旧的二手书店吸引了。 顶着一头乱发的雪梅娘痴痴站在那二手书店的门外,嘴巴开开的仰头张望那被夹在两旁干净明亮的高楼之间,快要倒塌的木造老建筑。 虽然它已经在那里伫立搞不好有上百年了,她却像是现在才看到它一样。 那二手书店走道狭窄,每一条走道的书本都一路从地上堆到天花板,也是一副随时要倒塌的模样,她穿着那件羽绒衣根本挤不进去,她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件事,所以没有试图走进去,但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摸摸堆放在店门口的一本老书,翻了几页,又拿起另一本翻看。 他以为自己误判了她迷路的情况,转身和同伴去办事,两个小时后,当他再次经过同一条路,却看见她仍站在那里,在那间快要倒塌的二手书店前,像是被人插在店门前的走道上。 当一颗超级大白球就这样被插在路边时,实在很难去忽略它。 这女人到底是从哪弄来这么蓬又如此大件的羽绒衣?天色渐渐转暗,她似无所觉,只是低头着迷的翻看手上的旧书,气温因为天色渐暗,一路往下滑,他可以看见她吐出的气息全成了氤氲的白烟,她的双颊冻得红通通的,刺骨寒风将她原本就没有很整齐的黑发吹得更乱。 她的手机响了,她没有接,他猜她根本没听到。 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偶而会被这么大一坨的白球吓一跳,但多数都匆匆绕过她继续前行,也许他也应该这么做。 只是,他认得这坨雪梅娘,他记得她的脸,他甚至还记得她的名字,他几个月前,才在巴格达见过她。 然后,她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跟着又一个。 当他发现,他已转身走了回来,站到她身边。 他以为她会注意到,毕竟她身边站了一个陌生人,还是个高大的男人。 他等着她察觉他的存在,但雪梅娘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甚至没注意到因为天色太暗,街灯慢慢亮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书,她可以看得这么专心? 他低头看她手中的书籍内容。那是一本老旧的英文书,上面用的还是几十年前的活字排版印刷,不是后来的电脑排版字体,满满的英文字中,偶而会有黑白雕版画在其中。 他看见书页最上方,左边那一页最旁边标着页数,然后用粗体英文写着TRAVWLSINAFRICA,靠书内侧那边则标着1850,右边那一页上方,告非内侧标着May8,中间的文字则会随着每页的进度而改变,最旁边的书角同样标着页数。 他很快发现这是一本在非洲旅行的游记,1850是年份,May8是日期,五月八日,年份与日期两旁还有括号将其框起来。 她看得津津有味,好像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有什么惊世珍宝一样。 然后,她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寒风扬起她的发,即便她包得像颗雪梅娘,他很确定再这样继续吹风下去,她一定会感冒。 在这种气温下,是个人都知道该戴顶帽子,她的大白有帽兜,就在她脑袋后方的背上,偏偏她就是没戴上。 当冷风再次袭来,他终于忍不住手痒,伸手将垂落在她身后的帽兜拉起来,戴在她的小脑袋上。她这下总该注意到他了吧?没有。 竟然没有!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想用大手抓着她的小脑袋用力揺晃,在她耳边大喊的冲动。 醒醒啊!你这傻蛋雪梅娘!世界要爆炸啦! 这念头让他噗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双肩直抖。 不过,身边这小傻蛋,当然还是一无所觉,毕竟他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真的对此付诸行动。 他继续站在她身边,开始打量二手书店里的东西。 很妙的是,除了书籍之外,这间店内侧的书柜里还堆放着一些小东西,一副古早的日本竹笼烟袋,后面还有一只大约二十几公分长的陶瓷大白兔呢。 他喜欢那只白兔,看起来和身边的雪梅娘有点像,一样又大又白又傻又胖,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模样。 蓦地,他注意到一道视线,他抬眼看去,看见二手书店的老板看着他,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无奈。 对方想要打烊了,只是傻蛋雪梅娘根本魂飘非洲大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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