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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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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了下嘴角,道:“我希望他喜欢我,我希望他大声和每一个人说,他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他喜欢我。” 她停了两秒,深呼吸,舔着发干的唇。 “但他没有,他以为他在做梦,而我是另一个……女生,他只想着应该要负责,差不多在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蠢。我不需要他负责,我才是那个没有脑袋的像伙,我把实情都说了出来,我妈气得半死,第二天就把我带回美国,我还以为我会有机会再看到他,虽然可能会很尴尬,但说不定他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一个月后,我妈告诉我,他为了救一个钓客,落海失踪,死了。” 她垂眼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开口承认。 “所以,是的,我是为了阿光才答应过来当保镖,我希望能找到他,我需要和他道歉,而且任何人,无论是任何人都不应该处在那种残忍的游戏之中,如果他还活着,我希望能把他找回来,但我从来不曾想要利用你,我不知道武哥的怀疑,直到你提起之前,我根本不晓得你有可能是游戏的受害者,我和你上床,不是为了用身体控制你,或用情感操纵你,我很早之前就从阿光身上学到教训,要和自己真正喜欢且对方也真的喜欢你的人在一起才会开心。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我,受我吸弓。” 他没有任何反应,她喘了口气,咬牙忍下另一波上涌的心痛,再次重申。 “我会答应当你的保镖,是因为阿光,但我会回来,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他还是没有反应,她怀疑他依然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飞机来到了平流层,系上安全带的号志灯轻响一声,熄了。 忽然之间,热气涌上眼眶,她无法忍受继续坐在这里,伸手解开了安全带。“我并没有认为你试图操纵或控制我。” 听到他的声音,她停下动作,朝他看去。 他睁开了眼,看着她,“你不该违反我的意愿。” “你状况不稳定。”她看着他因为几夜没睡,再次充血的双眼,道:“我不认为你适合回到现场去。” 她的话,让冷静的面具龟裂了一角,他眼角微抽,道:“你认为我没有判断能力。” “我认为你没有想清楚。” “你知道我想清楚了。”一条青筋在他额上隐隐浮现,他咬着牙说:“我以为我疯了,但你知道我没有,你晓得那游戏的存在,你应该要告诉我——” 她打断他,试图解释:“那只是有可能,我无法确定,我们还需要确认——” “所以我才他妈的更需要到现场!” 他愤怒的咆哮回荡在机舱里,让娜娜闭上了嘴,教机艟里另外两个男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火冒三丈的朝她倾身,瞪着她咆哮:“你以为这些年,我为什么把自己关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那种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陷入那种状态,那是个他妈的永无止境不会停止的噩梦,即便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即便我他妈的会崩溃,就算杀死那些人的是我——” 他额冒青筋的脱口说出那句话,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骞然收口。 娜娜震慑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认为,她不知道他会这么想。 但他深吸口气,双手紧紧交握着,下颚紧绷的看着她,嗄声说:“就算杀死那些人的是我,我也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反射性脱口:“别傻了,你怎么可能——” “亚瑟的头是我砍的。” 他看着她嘴半张的瞪着他,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他吓到她了,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之前才没说,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做过什么,曾经做过什么,可以做出什么,但他停不下来。 他隐瞒了这件事,才让她做出错误的决定,他以为可以不让她知道,可以继续当个单纯的受害者,可以在她面前维持一点尊严,可以自己把事情解决弄清楚了之后再回来找她,但她不肯退让,她非要追上来,非要和他道歉,非要继续和他争辩,那让他再也无法承受这该死的一切。 “我砍的!”他愤怒的抬起右手,说:“我亲手砍下他的头,用这只手提着他滴血的脑袋,把他放在那里,我他妈的到现在还能感觉到他的头发缠在我手上的感觉,感觉到他在我手中的重量!那他妈的是我做的!是我!” 她闭上了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他收回手,重新紧紧交握在身前,“我砍了自己的手,我把一个男人的头打得稀烂,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有那么几秒钟,他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耳中如雷般鼓动。眼前的女人,脸白得像纸,心跳飞快,他能看见她颈上急促的脉动。 他以为她眼里会透出恐惧,会浮现戒备,但那女人虽然脸色发白,却只是坐在原位,直视着他,张嘴开口,问。“谁在你手上写了红眼的电话?” 他瞪着她。 “谁在你手上写了红眼的电话?”她冷着脸重复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眯起了眼,咬着牙道:“我想不起来。” 她冷声再问:“你说你记得被追杀,有人在追杀你和其他人,你在骗我吗?” 他紧抿着唇,额冒青筋。 “那是假的吗?”她追问。 “不是!”他愤怒的说。 “亚瑟是你杀的?”她冷不防再问:“怎么杀的?用刀?用枪?他的致命伤在哪里?” 他仅在当场,怒瞪着她。 “你没有印象。”娜娜冷静的看着他,帮他回答:“你不记得了,你的记忆不完整。就算你真的砍了他的头,提着他的脑袋到处走,也不表示人是你杀的。” 她的结论,让他为之哑口,只能错愕的瞪着她。 那女人不再看他一眼,只是解开安全带,起身拿来一包面纸和矿泉水,开始清理她身上的泥巴、草屑与落叶,然后踢掉了脚上的布鞋,放倒了椅背,将双腿缩到椅子上,双手交抱在身前,就蜷曲在他身边闭上了眼。 她的言行让他完全无言以对,半天也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过去,他忍不住粗声吐出一句。 “那也不表示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她睁开眼,看着他,耐着性子道:“你需要到现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有看到我反对吗?” 看着她的眼,他有些晕眩,感觉自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他甚至还无法相信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你要和我去德国。” 她重新闭上眼,没好气的说:“我以为我一上飞机就说过了。” 看着身旁发上仍有落叶的女人,他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他不是白痴,他十七岁就提早念完了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他拥有十几项极为赚钱的专利,还替自己做了仿真的义肢,他很聪明,但他搞不清楚这女人的脑袋是怎么运转的。 无言的瞪着那个呼吸渐渐变得徐缓的女人,半晌,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她依然闭着眼,没有睁开,只回问:“什么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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