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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身上的气力渐渐流失,他暗暗诅咒,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咬牙拖着沉重的身子,脚步蹒跚地踏出一步又一步,连回头看她离开没的力气都没有……

  水若惊慌地抚着心口,望着这六尺大汉拖着沉重的步伐远去,她先是试探的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见他真的没有回头,才赶紧转身落荒而逃。可跑没几步,她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她吓得回头一看,却见他整个人面朝下、动也不动的倒在溪边,上半身有大半都泡了水。

  水若材在林边迟疑者,明明知道转身离开逃命才是上策——这人杀了许大哥,她怎样都不该管他死活,同是……这人昨儿个也算是救了她呀。

  水若轻咬着下唇,为难地紧蹙着峨眉望着他。

  那人躺在那儿,动也不动的活像个死尸。善良的本性直教她走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可另一方面又害怕他突然醒过来伤害她……

  就在她犹疑不定的当头,皎洁的月光从云中探出头来,清楚地照出了他肩头上的刀伤。汩汩的鲜血染红了他残破的衣裳,溪水冲刷着那道伤口,却使得血红的颜色在水面上扩散,就好像他流了一溪的血水般,触目惊心!

  见此景况,水若捂着嘴倒抽了口气,还没回神,他整个人竟被溪水冲刷得开始缓缓移动——

  几乎是本能的,她直接便冲到溪里,在最后一刹那抓住了他!

  没察觉双足裙摆已被溪水溅湿,她只是死命的抓住快被溪水冲走的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人拉回了溪边,并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翻了过来,让他面朝上。

  现在该怎么办?

  水若茫然无助的望着这几乎已湿透的大汉,一会儿才想起该看看他还有没有呼吸。她有点害怕的蹲了下来,怯怯伸出食指探向他满黑胡的鼻下,好一会儿,才试出了他还有鼻息。

  呼,幸好还活着。

  她缩回手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但眼角又瞄到他肩上的伤口。

  怎么办?

  水若看着这重伤不醒的大胡子,想起他方才放她走时所说的话。他说他是不得已的……

  这时冷静下来后,再看着他那张大胡子脸,她却突然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反倒回想起先前这人虽然闯进若然楼挟持她,表面上看来凶恶狂妄,甚至凶狠地抓着她的脖子威胁要将她从高楼丢下,但当时他其实是有抓着她身后腰带的。且在这一路上,他并没有真的伤害她,方才也的确信守承诺地放她离开,态度还十分客气有礼。

  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这才醒觉自己臂上还有着大片擦伤;但也因如此,让她更确定这人对她不怀恶意,因为他方才虽挟持着她,却从头到尾没抓过她受伤的手臂,甚至似乎刻意避开……

  溪水潺潺,一阵夜风吹来,微扬起她湿淋淋的裙摆。

  水若望着这人,心思救转,最后才深吸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手绢,解下了右臂上还颇为干净的布巾,蹲下来帮他包扎伤口。

  再怎么说他都曾救了她一命,而今晚发生的事,依他方才的说法,又似乎颇有问题;既然如此,她帮他包了伤口。止了血后再走也不迟,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待她替他包好了伤,便下山去找民家通知家里,若将来发现他不是杀人凶手,到时她才不会因这时没救他而良心不安一辈子,若他真是杀人凶手,相信他重伤至此,也该动不了了。

  包扎好他肩上的伤口,为免他再被溪水冲走,水若奋力将他再拖到溪旁树下。可他实在太大、太重了,她只能一寸一寸地拖着这七尺大汉,最后流了满身香汗、双手几乎磨破了皮,才终于将他拖到两尺后的树下。

  地气喘吁吁地至溪边洗去手上的血渍,又颇为不安地回身看了动也不动的大胡子一眼后,才毅然转身朝地方才指示的方向离开。

  月儿已从顶上渐渐移至夜空的另一方,点点星子闪烁依然。

  看着躺在树下的大汉,她粉嫩的樱唇逸出一声轻叹。

  “唉……”

  水若跪坐在他身旁,眉宇间带着轻愁。

  她也知道不应该再管他了,但方才走没多久,她却又忍不住在山路上胡思乱想起来,没来由地就觉得将这么重伤的一个人留在黑夜中的荒郊野外很没良心,一忽地觉得他会被山兽吃掉,一忽儿怕他会重伤不支,气绝身亡。

  而当她真的听见远处传来狼嚎声时,她没考虑多久,便转身跑回来了——即使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该怎样赶走饿狼。

  她雪白的柔荑紧紧握着方才随地拉来的树枝,全神戒备地向四周张望,生怕真会有狼群从旁窜了出来。

  然后,不知何时,那在远处的狼儿不再对月嗥哮,黑夜中除了一旁潺潺水流声外,偶尔还会听见几声蛙鸣和一些不知名小动物经过的声音;而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渐渐不支。前几天她为赶图本就没睡多少,昨儿个晚上也没睡几个时辰,是以这时早就睡意探深。初时,她还会因突发的轻微声响猛然惊醒,到了后来就无法再撑下去,只紧紧抱着那防身的树枝,倦累地斜倚在树干上睡着了。

  而战不群依然躺在她身旁沉沉昏迷着,只有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和那悠远细长的鼻息,显示他依然存活。

  天上月儿越渐低垂,远处天际渐泛白光……

  晨光乍现,温度渐渐高升,青翠的叶面因而漫漫渗出了薄薄一层水气,晨风一吹,叶儿随风晃了晃,水气便顺着叶脉汇聚成一滴小小的水珠,绿叶对水珠的重量慢慢下垂,然后,水珠穿透金黄晨光瞬间直直落下……

  他倏地张开双眼,在冰凉水珠摘落眉心的刹那。

  耀眼的光线教他转瞬间眯起了双眼,却未错过仍在颤动的那片绿叶。

  这是什么地方?

  念头方闪过,他脑海便已自动搜寻出昨晚的记忆。

  他X的!真是倒了八辈子媚!战不群吐出口怨气,在心底暗暗咒骂,一边动作困难的爬坐起来。

  真是该死!许子棋让人所伤,他被水家误会惨遭追杀,还挟持了水家大小姐逃命。他记得他放了她没多久,转身走没几步就昏——

  思绪和动作在瞬间停格,他才爬坐到一半,一低头却看见自个儿臂膀肩头上的刀伤让人拿布巾及一条姑娘家的手绢给包扎好了。他像白痴一样瞪着那条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手绢,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她!

  瞪着身旁斜倚着大树沉沉睡去的女子,战不群有一瞬间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张大了两眼,傻傻地看着她沉静的睡颜。

  久久,他才猛然醒觉,迅速地忍痛爬站起来,退了两步,但双眼还是未曾离开她身上,瞪着她绝美的容颜,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几句脏话。

  该死的!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在他身边睡觉?他不是放她走了吗?

  还是他根本就没放过她,是他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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