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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李汐,从不平白得人好处,更不欠人,而他现在送水的举动,无疑是要令她亏欠一生了。没有谁是要天经地义地帮另一个人的,天下怎会有白吃的午餐?以前的她要风得风,那是因为宠爱与巴结的人太多,而今日呢?他不知道她是谁,她只形同于一个路边乞人,他却递给了她救命的水!

  真想好好看清楚他的样子,记住他的这双眼睛,可是头脑却不受控制地昏沉了起来。

  跌入黑暗前,她只来得及给他一抹虚弱的笑。

  醒来时已是夜晚。映入眼帘的是温暖的火光以及不远处他挺拔的身影。

  他正在烤着一种像鸡的东西,浓浓的肉香传了过来,将她的肚子引诱得咕咕作响。从来不知道食物可以如此诱人。在宫里时总是有人随时奉上各种精致的食物,从没有过饥饿的感觉。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饿”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吃吗?”知道她已醒来,他便撕下一条烤好的鸡腿递向她。

  “嗯。”她身子一动,立刻感受到全身上下椎心刺骨的疼痛,不禁低吟一声。

  “哪儿疼?”见她受痛,他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变化,声音中也多了丝感情。

  “……没有。”她勉强抑下不适,接过他手中的鸡腿,细细地吃起来。

  他没再看她,径自以树枝拨弄着火星子。直到听到她不知第几次的压抑住的闷哼传来,他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树枝,坐到她身边。

  翻开她的手心,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血口。她用带着这样多伤口的手撕吃东西,怎么可能不痛?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喜欢逞强。

  他无声地接过鸡腿,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脑海里总是出现初次见她时那双似火的眸子,还有她将钱袋拿出来时的那个动作。心底那根从未被人碰触的弦,似乎已轻轻地被拨动了。对她,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渗透过来,将她包围。有一种清爽而安心的感觉,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蠢动,令她的心跳蓦地急促起来。他似乎变得有点温柔,而她……已模糊了思绪。“吃完后我给你上药。”

  他的声音好轻好柔,仿佛已快听不见了。他这么说,是代表会照顾她吗?不再敌视她、漠视她,他愿意接受她?

  为什么?

  梁启的话又浮现出来,

  谁也不可相信!

  是的,她不能拿天朝的命运当赌注。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不论他对她如何,也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所以,他只会是一个过客。

  过客。

  不能走入她生命的人。短暂的交集过后,谁也不属于谁。他只是名江湖人,与她有云泥之别,本就该划清界限的,不是吗?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微酸起来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铺在已略显干燥的地上。树林像是没有尽头,永远蔓延在视线范围内,但越是走,地上的落叶却更多,天气也变得干爽了。

  李汐记得书上有说,越往北,人烟越稀,土地则越干。而关外确定是在北的方向,也就是说,她已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算算日子,应该已走了七天有余,她已花掉太多时间,却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国家危在旦夕,使命像铅块一样压在她胸口,令她沉郁压抑。

  抬首看了眼前面沉默的背影,李汐的眉心再次地紧蹙起来。自他上次为她上药以来,两人一路上再也没有其他的交谈。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似乎有些东西只是她的错觉与单方面的感受,而对他的想法却一无所知。这种在乎的感觉令她不悦,像位于劣势似的,却又无法去忽视他。明知自己现在大任当头,不该在无关的事情上花太多精力,但她却平生头一次恨起自己的不争气来。

  在宫中长大,鲜少有接触男人的机会,但她一向对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将领们毫无好感。那么而今,心里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她受够了这种不清不楚、糊里糊涂的感觉,她只想能更加地确定一点!

  不远处传来流水潺潺的声音,这立刻把李汐所有的注意力从刚才的迷惘中转移开来。已不是第一次经过水源了,每次他都是在打完水后立即上路,片刻也不歇。可她是女子呢!一身脏污,七天多没有净身,早已是忍无可忍了!

  但她还是不能在他面前提出这种要求。无关羞涩,只是还无法确定能否对他放心。虽不愿承认,但现在是她有求于他,而他并没有忍让她的义务,她不该提出过多的要求。这是礼貌,也是划清界线的一种方式吧。

  “歇会儿。”秦仲尧没有看她,径自往树阴处一坐。

  “嗯。”她点头,也在离他几尺外的地方坐下。

  她的动作引来他莫名的一瞥。他不自在地往溪流的方向看一眼,抿了抿唇,将手中空的水袋递给她,“打水。”

  她接过水袋,无异议地起身。

  “等等。”他叫住她。

  她回头看他,一脸平静。习惯于将自己掩藏,她不愿让他看清她心里的一团混乱。

  他别开脸,声音淡淡的,“我不会马上走。”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李汐平静无波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他说了什么?是她听错了吗?他的意思是,会让她有净身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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