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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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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青日山庄在长安的别馆中放下行李,又稍作休息了一阵,即带着连护卫乘着天色尚早出外逛逛。 “由此以东为市,向西北走为大慈恩寺。盈儿,你想先去哪儿?”陆文拓问着正目不转睛盯着延兴门的官若盈。 “原来我们是从延兴门进来的……啊?我要去东市!以后有时间再去拜菩萨!拓,你带够了银两没?我要买很多东西喔!”她瞄了瞄他的钱袋。 “走吧。”他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时值正月,雪意正浓。但民宅道路中央的雪早已铲尽。他们由延兴门到东市,人潮渐渐增多,店铺酒楼林立。陆文拓为避免妻子被人潮挤到,于是伸出一手护着她。 元宵节是一个极为隆重的日子,俗称下元节。这一天从宫中到民间,都要以张灯为乐,故又称灯节。此时已近傍晚,灯仍未张,不见亮丽。但城中无论长街陋巷,寺观楼阁,都巧如装饰,焕然一新,酒楼店铺人流拥挤,倍增热闹。 “盈儿,现在先回去。晚上解禁,无论皇亲国戚、平民百姓,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彻夜游玩,那才热闹呢?”陆文拓道。 “反正都来到这儿了,不如找间酒楼吃上一顿,晚上再继续玩吧!”她眼眸儿一转,“瞧!就那家‘顺仁客栈’,走啦!” 他只有无奈地被她拖着走。 正要进客栈时,她忽然看到客栈左侧的陋巷中,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正瑟缩着瘦弱的身子。双唇被冻得乌黑,一双干枯的手搂着个空荡荡的破瓷碗,许多人侧身而过,却没有任何的一个多看他一眼。 今日,不是过节么?乞儿,不是也该过节么?她心下一动,顿住了身子。 “盈儿?”陆文拓随她的目光望去,之后会意地掏出五两银子放在乞儿的碗中。 几乎快被冻僵的小乞丐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惊喜,手足无措地猛磕起头来,“谢、谢谢大爷……谢……” “好了,快回去吧。”陆文拓挥了挥手,搂着仍在冥思的妻子踏人客栈,“在想什么?” 她轻偏了偏头,耳中仍回荡着那小乞儿的道谢声以及额头碰上地板时清脆的声响。乞丐,或许是不论何时何地都有会存在的一个群体吧。但有些是被生活逼着去行乞,有些则是以出卖自尊为攒钱手段的。前者是可怜,后者便是可恶了。她曾经以为自己真的冷血,因为见到街头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要饭一族,她除了碍眼还是碍眼,没有半丝怜惜。而今却不同了。她知道,自己怜悯那乞儿。原来,她仍是有热度的。只是那世界太冷,早已吸去了她身上仅有的温度。 世事变换,人性亦换。在这其间流逝消耗的温情,又有多少?然而,一个平凡的女人,要抓住眼前的幸福,却又是件太容易的事,瞧,只要轻轻一个旋身,投入到爱人的怀里,拥有的便是一切。 “盈儿!”陆文拓看着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官若盈,尴尬地接受客栈中人流的侧目和护卫的暗笑。 “啊?”她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现在已随丈夫落座在客栈二楼的窗边,而在座用餐喝酒的客人全以惊讶的神情注视着趴在陆文拓身上的她。 “坐好!”他板起脸将她扶正。 “是。”她暗笑着吐了吐舌头。完蛋,又害文拓丢脸了! 酒席过去半时,一位身着绯色圆领袍衫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家丁由一楼上来,一见到陆文拓一桌人,立刻笑着脸迎了上来。 “哎呀,陆中书,好久不见!” “常大人也来赏灯?真是幸会幸会!”陆文拓站起身来邀他人座,“多年不见,不妨共饮!常大人的酒力定不输当年哪!” “哪里哪里,承蒙陆中书不弃,常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客套地人了座,看到了对面的官若盈不禁问,“这位是……?” “贱内若盈。” “原来是尊夫人。早有耳闻。皇上的一旨圣意,降了个长安第一美人给陆中书,果然令人一见难忘啊!”说完,他即大笑起来。 官若盈看着眼前两个你来我往的男人,止不住的火气往上冒。特别是那句“贱内”令她想咆哮出声,但为了丈夫那可笑至极的“面子”,她还是很有理智地压抑下来了。 她发现了,陆文拓的眼神在接触到那个常大人的一刹那就变了。变得很亲切,却又让人觉得疏离。冷不防地,云扬的那一句“我大哥是个耍弄权术的高手”浮现脑中。他……也假吗?是否做人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这么做? “不瞒陆大人,今日到长安确有要事待办,可能得要先走一步了。正巧刚偶得一次白玉晗蝉,就当作见面礼,还请夫人笑纳。”他从衣袋中掏出一枚包在红布中的玉石递到官若盈面前。 一直以笑来掩饰心中怒气的官若盈惊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枚汉白玉:玉成蝉形,晶莹透亮,中有几缕青丝,一看即为上等极品。加之又为古玉,则更是贵重。 “常大人,无功不受禄,民妇实在难收此礼。”她自尊地推辞。心里暗骂:臭文拓!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陆夫人言重了。没有陆大人,又哪有今日的常某。小小心意,实在汗颜,夫人再推辞,常某更是手足无措了。” 她见陆文拓冲自己点了点头,于是道:“那就谢过常大人了。” “哪里哪里,一点心意。”他起身道,“陆大人,今日有事,改天定至青日山庄拜望。” “大人请便。”陆文拓含笑着点头看他走远,冷不防被娇妻捏了下腿肉,“啊!盈儿……” “‘贱内’,嗯?”她凑近身低语道。 “盈儿,那是……”他急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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