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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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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的清水中,倒映出他的影子。那张脸上,不仅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气,唇角竟然还是往上扬的。 他竟然在为那个奴才的话独自一人傻笑。 这项认知让凤雁北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香桂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梦中又回到了那黑暗的地牢中,凤雁北冰冷地躺在她的身边,无论她怎么唤也唤不醒。醒过来心跳得剧烈,颊畔冰凉,竟然泪湿了枕席。 将手搁在胸口,压制住那里异样的恐慌。 他没事。他不会有事。他还好好地住在北苑里,现在没有人能再伤害他了……一遍又一遍,她安抚着自己惶乱的情绪。 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行为,香桂不由苦涩地一笑,喉咙还残留着下午他无情留下的掐痕和灼痛,没想到在梦中她仍然会为他悲伤流泪。 由始至终,她都没得选择。 披衣下床,走到院子里。夜凉的空气中,飘浮着桂子的清香,香桂纷乱的情绪渐渐平复。 靠着廊柱坐在走廊的槛杆上,她仰望当空近乎圆满的月亮。后天,就是十五了。 十五……这些年来,她几乎忘记了这个日子。 柳儿,你看爹给你煮了什么好吃的。 来,把这碗长生面吃了,我们家柳儿就会长命百岁了。 香桂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一碗面,雪白而绵长,上面搁着一个金黄色的荷包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她记不起在这之前有没有吃过比那更好吃的东西。那之后,也没有再吃过吧。 香桂微笑。 她不在乎长命百岁。那碗长生面和鸡蛋,她分成了两份,与自己最亲的人分享。只是,那时候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爹会一边吃一边侧过头偷偷抹泪。 如果不吃那碗面,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呢?很显然,不会。 因为那是好赌又嗜酒的老爹难得清醒的一天…… 一阵弹拔琵琶的声音被夜风带过来,时断时续,凄怨而空寂。香桂收回神,不由自主为其音吸引,随声寻去。明知不该在王府中乱跑,但是在这梦回醒来的深夜,她的控制力也变弱了。 万籁俱寂,只有那琵琶在风中幽幽怨怨地拨弄着夜色。穿廊绕径,分花拂柳,香桂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琵琶声终于渐渐清晰起来,还夹伴着溪流淙淙。 一塘荷月下,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石桥对面的亭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弹着琵琶弦。曲不成调,便似女子满怀的心思不知该如何抒泄一般。 女子侧面轮廓灵秀,体态纤美,在柳枝影动下,极易让人产生是荷塘中精灵的错觉。 青双姑娘。香桂在一株柳树后面停了下来,忆起那日凤雁北与她的亲昵,胸口微闷,一如当时的感觉。 不要打扰她吧。香桂如此想着,脚下却没挪动。 叮叮咚咚,只见青双素手轻拨,又是一串孤寂的音符流泄出来。 “一曲歌,歌不成调。一场舞,舞不成步。乱跌起伏,心何处诉……”音止,青双喃喃轻语,未完,突然一砸琵琶,伏膝大哭。 香桂惊住,见她哭得悲凄,心下微恻,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风起,拂得荷叶翩然。正在香桂进退为难的当儿,青双突然抬起头,往她所站的方向看来,吓得她反射性地缩到树后,不想竟撞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一只手迅速地捂去了她的惊呼,熟悉的麝香味随风吹进鼻中,告诉了她身后的人是谁。 他怎么也在这里?香桂没有挣扎,只是心中疑惑。难道是他们相约在此幽会,自己的出现打扰到他们了? 这种想法虽然荒谬,但是却也不无可能。毕竟他们的行事方式在她眼中素来都是无法理解和捉摸的。为这猜测,香桂暗暗叫糟,若是那样的话,身后的人又不知道要怎么发她脾气了。 “不准出声。”灼热的呼吸喷在项后,身后人俯在她耳边悄然命令。 香桂点了点头,哪敢不从。 直到青双收回目光,继续伏膝哭泣,捂在她唇上的手才放开,转为拉住她,悄无声息地退离他们所隐藏的地方,往来路走去。 走出那个园子,凤雁北放开拉着香桂的手,沉默地走在前面。 香桂老老实实地跟在其后,准备接受又一次惩罚。 然而凤雁北的步子却不急不缓,悠闲从容,长发散在随意披上的衣袍上,一看便知也是从床上才爬起来的,并非香桂所想的准备去幽会的样子,也没有欲要惩罚人的怒意。 最紧要的—— 香桂吃惊地看着他随着两袖潇洒摆动而往前迈动的双脚,之所以踩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完全是因为他根本没穿鞋。 是太仓猝,忘记了吧。她如是猜测,却不由想起那一夜,他也是跣足散发与她在一起喝酒。 也许,这个男人,压根就不喜欢穿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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