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黑颜 > 长命女 | 上页 下页


  背心感觉着那紧贴自己的柔软身体,耳中听着少女含羞带怯的乞求,剑厚南感到自己辛苦筑起的心墙在那一瞬间轰然坍塌。她所做之事并非十恶不赦到不可原谅,她只是……

  一股烦闷突然由心口升起,剑厚南脸色一白,蓦然拉开那紧拥着自己的柔臂,在紫霄女失落痛楚的眼神中绝情而去。

  有的事是不能错的,只要走错了一步,就再也没有可能回头。

  明白到这点,紫霄女脆弱的神情在那一刻从脸上消逝,换上一惯的清雅冷淡,深深地看了眼剑厚南消失的地方,而后倔强地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看不再想。

  她没有告诉他,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那个男人,那个威名赫赫的阴极皇抛弃了她。正如江湖上传言的,阴极皇是个专门玩弄女人的恶魔,凡是被他看中的女人,至今为止还没有谁能逃脱他的魔爪。而凡是和他发生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即使在被他抛弃后也无法忘记他,更无法再接纳其他的男人。

  曾经,剑厚南告诫过她,可是她,在那时已管不住自己的心,直到被无情抛弃的命运降临在她身上。

  她,雪凝宫的凌霄花主,有着傲人的美貌和独特的纤秀气质,她很明白自己能极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她以为不会有男人会狠心伤害自己,而事实证明——

  在遇到阴极皇之前,的确是这样的。但是,阴极皇不是正常的男人,他只是个恣意玩弄女人的恶魔,他对她的热度竟没有超过一个月……

  是,那个男人是可恶,可是她真的如传言那样无法将他忘记,无法不感到痛苦。而对于剑厚南,她是真的动过情,所以才会妄想用对他的感情来忘记那个男人。可是她显然忘了,曾经是她主动舍弃他的温柔和真心。

  那一年春天,野李花漫山漫谷都开遍了,白皑皑的一处一处,像是才过去不久的寒季留下的残雪。

  在经过近一个月不见天日的黑暗后,乍见这样明艳生机的景色,让人不由产生再世为人的错觉。

  冷风吹淡一洞的血腥,她眯眼,看着眼前清冷素雅的李花,突然觉得碍眼。

  这是一个位于陡峭的崖壁中间的洞穴开口,黑黝黝的穴口仿佛一只正欲择人而噬的怪兽张开的大口。她站在冷冽的山风中,沾着污黑血迹的褴褛衣衫仿佛破布一样挂在瘦小尚未发育的身体上,被风吹得扑扑作响,凌乱的细发披散在身上,如衣衫一样挂着凝固的血块。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小手紧握垂在两侧,污迹斑驳的小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在瘦削的脸蛋上显得异常大而明亮。只是在这对让人惊叹的美眸中,流泻出的不是这个年龄孩童应有的天真无邪,而是缺乏感情的冰冷。

  停了片刻,她的面前突然垂下一根长绳,连犹豫也没有,她纵身而起,一把抓住绳端,顺绳攀沿而上,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洞中那些与她年龄相若的孩童尸体一眼。

  攀上崖顶,眼前是一座朴拙的草亭,一个壮汉拎着食盒正准备下去,看到她,他明显地吃了一惊。

  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她与他擦身而过,“不必再送了。”除了野兽般的嗥叫,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她的声音稚嫩中带着沙哑。说完这句话,她扬长而去,只留下愣愣看着她小小背影的男人脸上露出浓浓的恐惧。

  是,不必再送了,因为再也没人能和她争了。

  前方是一片李树林,雪白的花像云雾一样横亘在面前。她微一犹豫,准备绕道而行。

  “喂!”一个稚气的童音在林中突然响起,她一僵,难道还有考验?

  一个从未见过的小男孩从一株李树后面探出头来,俊秀的小脸上挂着腼腆羞涩的笑,“姐姐……”他试探着喊,无视她的冷漠。

  她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出来!”

  男孩躲躲闪闪地从树后面钻了出来,“姐姐。”他再喊,苍白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红晕,双手背在身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穿着白色的衣衫,个子很小,才及她的耳根,瘦瘦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刮走。她眼中的戒备稍敛。

  “什么事?”紧盯他文秀的小脸,她猜测着他是从哪蹦出来的。

  “我想请你……”他怯怯地开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他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上面赫然躺着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

  她看着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接话,只静静等待他的请求。

  “它从树上掉了下来,没有办法回去了,如果不管,它会冷死的。”他轻轻地道,说了一会儿话,便不再像起初那么拘束了。

  它冻不冻死与她何干。她垂眼,已知男孩的意图,可是却无意帮他。这本不是鸟儿的繁殖季节,它的父母不顾这一点将它孵了出来,就应该承担起应有的后果。

  “我叫南儿。”男孩突然扯开话题,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提出请求,“姐姐的名字呢,你也是山庄的人吗?”回到这里有十多天了,却一个小孩也没见到,他其实很寂寞。

  她一滞,而后出乎自己预料地回答了他:“昭青。”

  “昭青姐姐。”他喊,脸上漾起开心的笑,显然为自己找到同伴而高兴,“我们一起去把小鸟送回家吧。”说着,他将瘦瘦的小手伸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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