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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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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到餐馆,孟傲贤在便利商店买了两杯热咖啡和一些食品便上车。“我带你到一个地方。”然后他发动车子朝前方驶去。 一会儿后,他把车子停在一块正对着大型住宅区的高地上。站在那里,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那些住宅所发出的点点灯光。 这是一个月朗天青、柔风阵阵飘送的晚上。 沈家情递给孟傲贤一杯咖啡,隐约地感到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是郁闷的,他一到这里便一直不出声地站在高地上望着远处发呆。从侧面看,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咖啡的热气呼呼地向上升,萦绕在他的脸周围,让沈家情觉得此时的孟傲贤很虚无。 她知道他此时需要安静,一如当初她那般。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道:“这里以前全是穷人住的地方,家家户户都过着很艰苦的生活。”喝了一口咖啡后他再说道:“我在木屋区这里度过了没有玩具、游乐园,只有送报纸、送牛奶、替人擦鞋的童年。虽然那段日子过得很苦,可我却一直怀念着那段时光。一切都来得很突然,就在几天内,我的家庭就破碎了。我母亲带着我离开木屋区,嫁给了城里高楼里的人,那一年我只有八岁。而第二年我母亲就为她的新丈夫生了一个女儿。那里一直不是我的家,没有属于我的位置。我常常会跑回木屋区寻找我的父亲,只是父亲也很忙,他忙着喝酒、忙着赌钱。不过,父亲依旧很疼爱我,而且从来没有恨过母亲。他还吩咐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母亲过好日子。后来,我明白母亲是因为父亲穷才离开的,她不要干苦活,不要住在冬凉夏热的木屋。我恨她的无情,她怎么可以以此来回报我父亲对她的好?” “孟先生,你不应该恨你的母亲,你当时太——”沈家情还没说完她的话,即被孟傲贤目光中流露出的痛苦与愤恨吓着,她或许不应该说太多。 “那一年木屋区发生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星期,很多人都丧生在火海里,我父亲很幸运地并没有被大火烧成一具焦尸。他逃了出来,可是却受了伤死在医院里。我陪着他,当时的我很害怕,不知所措。我只懂得对着父亲哭,父亲努力地坚持着,嘴里一直喊着我母亲的名字。在那最后的时刻他只想见她。为了满足他最后一个愿望,我跑回我母亲的家求她去见父亲,可是她完全不理会,甚至一滴眼泪也没有为我父亲流过。我父亲为此死不瞑目,在他弥留之际他只想见一面变了心的妻子,他仍然爱着她。自父亲离开后,我便不把她当母亲了。” “那一年你十一岁!” 孟傲贤点点头,然后举起手阻止沈家情的道歉。他可以肯定她是想跟他道歉,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今天她的拒绝和当时他母亲对他的拒绝是完全不同的。 “今天那个姓董的女人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来告诉我,母亲患了末期肝癌,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她说很想见我这个在她生命中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我是不会去见她的,当年我父亲临死前的遗憾,今天我也要她尝一尝!” 他狠狠地握住拳头,用力地打向车身,大声地喊着:“我不应该为这件事烦恼的!我的时间那么宝贵,不值得浪费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蓦地,他停下一切话语、停下一切动作,只是让自己深陷在沉默里。 “你很清楚自己忘不了她是你母亲的事实,所以才会如此痛苦。”沈家情彷佛能感受到孟傲贤心中的痛楚,对曾经深爱过最终却被背叛的痛苦她也经历过,她想毫不保留地告诉他这个经历。 “你不能忘记你的母亲,就好比我常常记起那个伤我至深的男人,因为那些都是我们不可能抹煞的过去。”还有很多的话来到嘴边,却统统被沈家情强制压回去。她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作为——个秘书她要说的已经够多了。 听着沈家情的一番话,孟傲贤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注视她好一会儿,他的目光很奇怪,但是沈家情不想去知道其中的意思。她默默地低下头,静静地打开车门,一个人坐进车里,企图慢慢平复心中的混乱思绪。她没想到自己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更想不到自己会对他的过去感同身受,她知道自己刚刚哭了,在听到他母亲拒绝去见他父亲最后一面的时候。一个小孩怎么可以独自承受着父亲一生的遗憾呢?他心中的悲怆绝非如他刚才语气般平静。她是为了他小的时候就遭受如此的重创而流眼泪,而不是为现在已经独立且有成就的他而哭泣。现在的他是不需要同情的。沈家情呀,你到底怎么了?你要冷静啊!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已,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就好了。 过没多久,孟傲贤也上了车,他一进车里沈家情就感到他又回到了她所认识的孟傲贤。在沈家情意识到平日高高在上的孟傲贤又回来时,她的心中却不知为何好像失落了什么似的。 “现在是三点四十八分,我送你回家,你大概可以休息六个小时。早上九点三十分我来接你上班,你知道我明天要和泽厚开签约会,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知道吗?”他一边开车,一边对沈家情陈述着,彷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神经病!此时的沈家情只知道他又回复成那个让她忙得像疯子一样的老板。她有点赌气地问:“那六个小时不包括开车的时间吧?” 孟傲贤可真是算盘打尽,他头也不回就对她Say No。 “记着,九点三十分。”在沈家情家的楼下,他丢下这句话就开车飞驰而去,只剩下沈家情一个人有点怅然地站在那里。到底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最后沈家情甩甩头,摘下眼镜揉揉眼,转身慢慢地踱步回家。 站在莲蓬头下,沈家情想起了许多的往事。那些她本以为已经忘掉的过去,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忘记,每当忙碌的脚步得到停息,那回忆就如同鬼魅般悄悄爬进她的脑里,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吞噬她。那水不断地从莲蓬头喷出来,沈家情把它扭到最大,让那又急又快的水打在脸上、身上,虽然很痛,可是身体上的痛楚远不及心灵的痛来得厉害与持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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