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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谢谢你的酒。”我刚要伸手,有双修长的手替我接过。沈自扬接着酒杯,对小陈点个头,转向我:“说好的,只能喝一杯。”

  “嗯。”我柔顺的点头,他才把酒递给我,又对小陈点个头,转身没入角落里。

  “哎哟!小毛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百依百顺?!”小陈还是不放过讥讽我的机会。

  “当我碰上他以后。”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倒真没想到那家伙的魅力比我还大。比我还性感吗?”

  “比你性惑一百陪。”我纠正他。“陈克维,光靠性感和魅力是没有用的,总有一天你还是会老的,到那时,体衰色残,你还拿什么诱惑人?”

  他耸耸肩,毫不在意,满是不正经的笑容。

  “小毛头,”他用夸张的口吻说:“年纪轻轻的,不要一副老学究的口吻,会快老的!劝你还是先可怜可怜那个家伙!柏拉图——哈!肉体的感觉你懂不懂?少天真了!”

  门口进来一个身材惹眼喷火的女郎,小陈的瞳孔顿时收缩放亮,丢下我,没命似地迎过去。我快快地把葡萄酒喝光,悄悄离开吧枱。

  “锻羽而归,大惨败吧!”木木靠近来。“算了吧!阿宝!跟小陈那种人讲纯情,得等太阳打西边出来,没用的!你小心,可别热心过了头引火上身。看吧!那个女的,他的第九号姘头,刚黏贴上的,够风骚吧!我们是招架不住的,只有离他远一点才算聪明。”

  “说的也是,我是昏了头,才会跟他瞎扯。”

  木木拉住我的双手,真挚的笑说:

  “这才对!看你现在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你那天真是吓死我了,总算是雨过天青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反握住她的手,真心地感谢。

  “这才像句人话,”她手一挥,夸张地拉把椅子坐下。“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多狼狈!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叫沈自扬,抱着一本厚厚的电话簿,一页页地翻,好不容易才查到他的电话,幸好没找错人!”

  “原来是这样!好木木,我的爱情有结果,多亏你的帮忙!”我俯下身,感动地搂住她的脖子。

  “喂!干什么?你们两个?断袖癖啊!”

  这个黄大维!我索性开玩笑说:

  “真的吗?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缠绵吗?”

  木木好气又好笑,把黄大维拉到身边坐下,脸红红的,好可爱。她嘻笑说:

  “拜托你们两个别又斗了!阿宝是在感谢我的帮忙,使她的相思爱恋得偿了!”

  “林靖英!”这下换我脸红了。老天!没想到她这么不可靠!

  沈自扬在一旁笑吟吟的。我红着脸,拉着他离开酒吧,边走边说:

  “你别听木木胡说,她这个人讲话就是不用大脑。”

  “可是我听了很高兴呢!知道你这么对我喜欢着!”沈自扬总不避讳他对我所有的爱恋。笑的好柔,我看的又是心疼,又是心动,甜甜的。

  夏季风好凉,轻轻撩拨着,吹得好殷勤,拂得心头暖暖凉凉。沈自扬体贴的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我顺从地披着,笑笑的,没说什么。接受他的温柔,代表着接受他的爱意,也意味了从此甘愿将自己还付与他。我知道他懂,因为他更怜惜地呵护着我。

  我抬头看着他,星辉在他身后的天空闪烁着一宇宙的斑烂。啊!我是那天上星曲下凡,落入风间为历劫与偿还,在这浩瀚冥广里,终将还我一身的光华……

  他悄悄握紧我的手,拉近彼此的距离。流风从我们身后吹过,玩笑地扬起我的裙角,我慌乱地抚抑住长裙,却忙不及长发被它吻弄拂乱四散飞舞。这时我整个心情被夏风撩吹得幸福的感觉涨得满满的,禁不住地想撒娇……

  好像许多年前也有过这种心情,暮春的那个夜晚……

  “啊!别动!”沈自扬扶着我的肩膀,摸烫我的脸庞,痴痴地看着我。“宝!你这样好妩媚动人!”

  他这称赞,使我心花怒放,但还是让我红了脸。我静静站着,不敢乱动。他轻轻环住我的腰,我将脸埋入他胸膛,把脸红和羞涩藏躲在他的搂抱中,不让星子偷看。

  而风,并不闲着,继续顽皮地撩弄我的长发和裙摆。我专心听着沈自扬的心跳,不理星子和夜风的取笑。它们的笑声穿过树梢,不停地“羞呀”、“羞呀”地响啸着,充满初夏浮动不安却又热闹非凡的快乐景象。

  “要照了!别动!”

  “咔”一声,方帽下,绿意自信昂扬,神采焕发,艳如春花的笑靥,永恒地凝入琥珀色的镜头中。绿意笑得那样灿烂,似乎六月灿阳只为她一人照耀闪亮。当年那个满身气焰的女孩,经过岁月的加色,已经出落得更加光芒四射,自信迷人。好绿意,明亮的那样叫我睁不开眼。

  我对她作个OK的手势,她笑吟吟的跑过来,笑声撼动了满圆的夏光。

  “大苏!谢谢你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她说。

  “没什么!”我微笑说:“看你这么顺利穿上学士服,戴上方帽子,我还真叹老天无眼,没有给你一丝刁难!”

  “好啊!原来你心肠这么恶毒,诅咒我毕不了业。”她边笑边小力捶我一下。

  我耸耸肩,又开玩笑说:

  “没办法,我嫉妒你太一帆风顺,太亮丽了。”

  她又笑咧了嘴,很开心,倒靠在我身上,帽子上的流苏四处甩动着,好不耀眼,最后停落在我身上。

  “好了!”她总算停住了笑,“沈自扬呢?怎么不带他一起来?”

  “他要上课。这时候高中还没有放暑假呢!”我说。

  “对啊!太久没当高中生了,竟给忘了!”她敲敲自己的脑袋。“那个视觉影响感觉的呢?搞美术的那个?”

  “视觉影……你是说阿光啊!”我先是愣,继而恍然大悟,说:“昨天才收到信,再过几天就退伍了.拜托!绿意,他叫陈敬光,不要老是这样损人!”

  “好嘛!好嘛!”她又笑了。“陈敬光,我记住就是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绿意和李立得情缘破灭后,狠狠大哭了一场,又大睡了三天三夜,就此明艳如往昔,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情伤的痕迹。像她这种人,合该是生来青春亮丽,有什么伤或疤,上天总舍不得烙印得太深,命运也总对她特别厚眷.上天啊!对她真是太恩庞!

  “快!再摆个Pose,帮你多照几张。”我拿起机机,调弄光圈和焦距。

  “不照了.有这几卷青春的纪录也就够了。”她将手中的胶卷随意往空中一抛,接住!丢入手提袋中。

  “可是底片还有剩,浪费了可惜!”我说。

  “是吗?那给我。”

  她将相机拿过去,不由分说,焦距对准我,咔咔咔,连按了数次快门。将我摄入镜头中。

  “哎呀!”我忍不住轻呼。

  “来不及了。”她得意的开怀大笑,我作势捶打了她几下。

  相知纵然不易,这光景,情感的水乳交融,也得是百年才能修得,我看着绿意眩亮的笑脸,不由得好生感动,心头酸酸的。就算啊!就算不能天长地久,相识了这一场,何其有幸,向其有幸!

  “吃饭去吧!肚子饿了。”任何心情万般激动起伏,吐出口,却还是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语词。

  绿意又是灿烂一笑,亲热地挽着我,宝黑的学士服在阳光的照射下,耀出一芒黑金色似的灿光。

  我也跟着愉快奔放地腻着她,把她的学士帽摘戴到自己头上。前方一条日光大道,烫金般地闪闪发亮。我们齐声唱看“我站在全世界的屋顶”.唱一句,笑一句,把一首悲悲凉凉的歌.唱得好若进行曲。海蓝的天空,釉亮得不渗一滴黝稠黏暗的油彩,那无病呻吟的年代,秒分时日月,一格格地,像晶莹的琉璃,贴片似地浮耀在天际。

  而我们——正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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