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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杂志的封面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贺剑,另一个眼睛打了马赛克的,不管怎么看,显然就是贺剑的女友,一个头发短短,不像女人的女人。

  两人看上去一副亲昵的样子,衬着甜蜜的背景,大大的标题写着什么“好事近”,“有情人终成眷属”云云的,而他所牵挂的人,照片在某个角落里,小小的,还加了让人气闷的标语,什么“旧爱”、“下堂妻”云云。

  不过更精彩的还在里头。

  不知道哪来的记者,也不知道哪来的渠道得到的消息,居然报道了熙康与洛问那段比花火还短暂的交往,甚至还跑去采访洛问的妻女对于这段出轨有什么看法之类的。

  每一页,都描述着精彩的情节,错综复杂的情感之战,但关于那宗轰动一时的案件,似乎已经再无人记起。

  也是,两个糟老头的案件,谁有闲工夫记得太多?

  最后的法庭,熙康几乎大获全胜,他的父亲被判处入狱四十年,相信也没有什么机会再在这个花花世界为所欲为了。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以为法庭的判决多少能把父亲扭曲的欲望端正过来,不料事与愿违,进了监狱,父亲居然还是一心敛财。

  “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没有?飞龙大哥怎么说?价钱方面谈好了吗?有没有欺负你没有江湖地位……”

  基本,会面的时间都耗费在许文生交代他如何犯法走私上。

  “还有,强哥弟弟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还有华哥的事情,刚刚树叔跑来跟我抱怨,你一直没有去拜会华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光鲜的衣服,没有好好地整理好仪容,眼前的许文生依然富态,只是,却明显糟老头一个。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继续听下去。

  “对了,黄老头那个可恶的婊子女儿来过,我已经交代下去让他们去办事了,你去督促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在外面得意!”

  终于,他正视许文生。

  “你难道就不能安分些吗?”

  “你……”

  许文生似乎没有料到他会以这种态度说话,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跟你说,你要报仇,找错人了。”

  “你、你说什么你……”

  “你还不懂吗?”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许文生,“你一直认为有问题的陈助理,为什么三番几次地成功把你的罪证交出去?”

  许文生的脸色霎时变青。

  “是你!”

  “对,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许文生激动地拍桌子站起来,他伤脑筋地摇了摇头,“你只记得我母亲是个酒家女,怎么就记不住我母亲姓什么?或者你是故意不去记?”

  许文生嘴唇直哆嗦着,不知道是说不上话来还是被说中了什么心事。

  “说起来,贺剑那家伙,还是我表哥呢,晦气。”

  说罢,也不理许文生的脸色有多难看,他直接站起来,“如果十八岁那年不是突然被你找回来,没有去墓园祭拜母亲,或者我就不会遇到刚好也去祭拜母亲的某个人,那么,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母亲老说微笑可以幸福,却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原来不是因为太想念你,是因为她当年不顾家人反对,嫁了个没用的男人,那个男人非但抛弃了为了生计只得当酒家女的她,还害死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

  “那、那都是假的……”

  许文生结巴着,脸色惨白,“你、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我想,人称‘铁娘子’的那个某人,应该不会胡说吧?”

  “是她……”

  “我会再来看你的。”

  说罢,不再看许文生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嘴脸,他放下了对讲机,可临行前又把对讲机拿起,补充:“忘记告诉你了,十五岁那年,我身上还发生了一些事,除了熙康有可能知道,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

  许文生骇然地瞪着他。

  “抱歉了父亲,因为我的关系,害得你那些贵重的赃物都得安排在周四晚上出货却还是屡遭缴获。”

  “你、你、你……你是……你难道是……”

  “不管如何,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那么的精神吧。”

  放下对讲机,他离开。

  离开,其实这两个字眼可以用很多方面的含义,离开一个人,离开一个城市,离开一个国家……

  又或者,离开一个过去。

  但比较讽刺的是,当离开了这个过去后,他回到了另一个过去——美国。

  深冬,哪里都是白雪茫茫。

  走在曾经与某个人共同生活过的街道上,他背着简单的行囊,依循着记忆里的地图,徐徐地重游,试着拼凑过去与现在的不同。

  华灯初现,微弱的光线被飘飞的雪扰乱着,也模糊了雪地上的人影。

  穿过为了保护她于是曾经被人殴打个半死的小巷,走过一起堆砌过雪人的公园,数着她曾经孩子气地数过的长梯,笑看着那幢依然屹立的她不怎么喜欢的格调古怪的图书馆,然后,终于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小洋房。

  翻找出带着幼稚装饰物的钥匙圈,看着上面那可笑的形状仿佛是草莓的装饰,不禁想起她强迫他收下这份“礼物”的情景。

  “你不收我就告诉父亲,说你要撇下我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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