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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一看到迪卡斯,大家马上欢呼着把他们俩拉进圈圈里,一旁的Mariach——墨西哥合奏乐团随即开始演奏“达拉克达尔班的婚礼”,那是一首在西班牙影响下所发展出来的方丹戈舞曲,一对对的舞者依照指示在指定位置上跳舞,并不停地旋转,展现高超的舞艺。

  高超的舞艺?哪里来的高超舞艺,才刚开始,龚以羚已经晕头转向了。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会跳什么墨西哥舞,连最简单的慢舞都不会,他是故意要整她的吗?

  只一会儿,她就狼狈地逃出圈圈外,一溜烟躲到椅子后面去——怕再被人拉进去——欣赏他们跳。

  “酷!”

  墨西哥舞与西班牙舞非常相似,但比西班牙舞更充分流露出狂野的力与美,活泼俏皮、热情奔放,强而有力的脚尖、脚跟、脚踏步和踢步,步法紧凑利落,舞态花俏迷人,不仅跳的人满头大汗,连看的人也跟着满头大汗。

  连跳了好几支舞后,迪卡斯才离开舞圈退下来休息,一面扯下领巾擦拭满头汗,一面咧出白牙齿对她露出邪恶……不,深具魅力的笑容。

  唉,他就是爱乱放电!

  “会弹钢琴吉他,又会唱歌跳舞,你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迪卡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我不会做生意。”

  的确,生意人才不会做出像他那种毫无代价的蠢事。

  “你在大学是念什么的?”

  “历史。”

  “历史?”龚以羚上下看他一眼,摇摇头,不予置评。

  “怎么了?”

  “跟你一点都不搭!”既然他问了,龚以羚便很坦诚地说出实话。

  “哦?那你认为我应该念什么?”

  “音乐。”

  迪卡斯莞尔。“天生就会的东西,干嘛还要特地去学?”

  龚以羚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的也是。”再叹气。“我就不行了,我天生就是个节奏白痴,拍子怎么抓都抓不好,老是慢人家好几拍。记得幼儿园毕业典礼时,全班上台去表演民族舞,结果人家都跳完了,我才跳到一半,想跟着人家停止,又想到老师千交代万嘱咐,跳错了没关系,一定要跳完,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像白痴一样在台上跳个不停,连音乐都没有,天哪!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有多糗。”

  迪卡斯捧腹大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龚以羚面无表情地斜着眼看他。“笑,笑,尽管笑吧!你最好不要给我抓到什么糗事,到时候我非笑死你不可!”

  “我……我教你。”迪卡斯仍止不住笑,却硬拉着她回到舞圈里。

  “不要!”龚以羚惊惶地大叫。“你故意要我出糗是不是?”

  “放心,我一定可以教会你的。”

  “不要!”

  “没问题,来……”迪卡斯一边挥手暗示乐队慢下节奏,一边示范给她看。“我先教你几个最基本的动作……”

  两个钟头后,基本动作会了,但龚以羚仍抓不准拍子,不过她笑得很开心,因为没有人嘲笑她,大家都只为了欢乐而开怀大笑,所以她也跟着开怀而笑。

  “天哪!真搞不懂你怎么能跳得那么轻松愉快又那么好看,我就不行呢?”

  “因为你不是墨西哥人。”迪卡斯亲昵地揽住她的肩头,她没有拒绝,他贴上她耳边低语,她也没有推开他。“要不要溜走,我们去骑马?”

  龚以羚神情一喜。“你要教我?”迪卡斯家后面的马厩里养着两匹纯黑色的骏马,她爱死了,可惜不会骑。

  “当然。”

  “好,走吧!”

  骑马并不是很难,只要姿势正确,抓到诀窍就行了。

  龚以羚不会跳舞,至少骑马学得很快,不到半个钟头就骑得很好了,不过等她习惯慢跑的节奏之后,她的全身骨头也差不多快散光了。

  于是两人放马吃草,各自躺在河边草地上咬草梗,十月的华瑞斯有点凉意了,但太阳仍温暖得很,软绵绵地覆盖下来,拂去凉意,也拂去清醒的神志,两人躺着躺着几乎快睡着了。

  “以羚。”

  “嗯?”

  “你父亲不会找你吗?”

  “怎么不会,他非找到我不可,所以我才会逃到墨西哥来呀!”

  “那么他还是很疼爱你的。”

  “那你就错了,在我十五岁之前,他根本不爱搭理我。”龚以羚咕哝着吐出嘴里的草梗,阖上眼。“我还有两个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爸爸爱的是他们俩,可是在我十五岁那年,爸爸带他们到非洲去打猎,不幸三个人都得了同一种怪病,好不容易痊愈之后,医生却判定他们……呃,再也没有‘种’了。”

  支肘撑起上半身,“你是说他们的身体不能制造……呃,‘种’了?”迪卡斯吃惊地问。

  “对,尔后我爸爸才开始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也因此他非找回我不可,因为在某些方面我爸爸是很保守的……啊!对了,就跟你祖父一样,而现在只剩下我能为他留下后代,所以……”

  “所以你才会说你不打算结婚,”迪卡斯接着说下去。“就为了不想如你父亲的愿?”

  “答对了!”

  迪卡斯蹙眉凝视她片刻,又躺回去,摘下眼镜望着蓝蓝的天。

  “以羚。”

  “又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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