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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好吧,既然不知道怎样才叫“乱用”,那她就干脆不用,这就绝不会“乱用”到了吧?

  唉,有拿等于没拿嘛!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住在陈家大宅时,她也曾向难民们学习过如何挖地瓜、摘野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到一窝鸟蛋,甚至碰上受伤的野兔、野鸡,手到擒来毫下费力,轻轻松松便可以打打牙祭。

  譬如刚刚,在经过的水田边,她不过随便掘了几下就挖到三支地瓜了。

  “相公,我挖到三支地瓜耶,喏,两支给你!”

  自己留下最小支的,蒙蒙双手捧着两支大地瓜,讨好地恭送到夫婿面前,期望夫婿能施舍给她另一张脸。

  老是对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好无趣喔,亏他还长得挺好看的说!

  可是,大概是觉得两支地瓜实在不够看,某人仅仅施舍给她两个字,“不用。”旋即又自顾自啃他的半颗馒头。

  他不喜欢吃地瓜吗?

  蒙蒙困惑的收回地瓜,有点泄气,然而转眼一想,嗯嗯,也对,地瓜吃多了会放屁,斯文人不喜欢放屁,一个不小心脑袋里的之乎也者都被放光了怎么办?下回摘野果给他好了。

  “那……相公,这还给你好了,”她很慷慨的把半颗馒头递还给夫婿。“你是男人,应该多吃一点,我吃地瓜就行了。”反正她脑袋里也没有多少之乎也者,放光了也无所谓。

  没想到某人竟把她那半颗馒头又收回包袱里去,再继续吃他自己那半颗馒头。

  蒙蒙看得直眨眼,终于了解到她的夫婿究竟有多穷困,竟然连多吃半颗馒头都不行!

  好,这点她是了解了,但另一点反而更困惑了。

  既然他医术那样高明,出手救人的代价又是那么昂贵,为何他反而会如此穷困呢?

  他“赚”来的奇珍异宝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真的很好奇,每次瞧见他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就想问,然而娘亲也教导过她,有些男人家的事,女人家是不合过问的,她想这应该就是了,因此她也不敢随便开口问,只能放在脑袋里发酵。

  “要休息了吗,相公?”

  对了,这就是另一种会拉近距离的情况。

  虽然他们一整日都在“行军”,几乎没有停过,但天一黑,他一定会歇下来找地方睡觉,不过他们从不在客栈里过夜,要有破土地庙或荒废的大屋是最好,多半是在荒郊野地里,破毯子随地一铺凑合着睡,就算经过城镇也会绕城而过。除非是要买馒头。

  而且如同新婚夜,他们也从不睡在一起,总是睡在火堆两旁,一个在东岸,一个在西岸,隔着“楚河汉界”遥遥相对,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互不侵犯,一觉好眠到天亮。

  “相公,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北方吗?”因为愈来愈冷了。

  “……长白山。”某人兀自燃火堆铺毯子,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你家在长白山吗?”不然干嘛特意挑这种时候往那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去。

  “不是。”拿包袱取馒头。

  “不用给我馒头了,我在路上摘了好多野果,够吃了,馒头你吃吧!”

  “……”收回半颗馒头塞回包袱里头去。

  “相公,你不爱说话对不对?”她啃野果。

  “嗯。”他啃馒头。

  “那我可以说吗?”

  “……”

  可以?

  不可以?

  就当可以好了。

  “相公,我觉得你很差劲耶,成亲才两天,你就带我走人,我大哥好说歹说,你却连一天也不肯多待,我是无所谓啦,可是我大哥会担心,我妹妹会伤心啊!”

  “……”

  “想想,我们认识也不久,更别提我大哥了,他根本不了解你,你就这样把我带走,他怎能不担心呢?”

  “……”

  “还有我妹妹,现在想来,我还有好多事没教她们呢,我这个做大姊的可真失职啊!”

  “……”

  “再有,既然你的医术那样高明,为何不肯多救人命呢?还不准人家叫你大夫呢,真是怪人!”

  “……”

  “另外,你明明长得很好看呀,为什么总是僵着一张脸呢?”

  “……”

  “对了、对了,章大哥还说……”

  “闭嘴!”

  “是,相公。”

  “睡觉。”

  “是,相公。”

  于是,他们分别躺下去睡了。

  这就是他们一路上的生活,很枯燥,也十分无聊,因为他不但不爱说话,连走路都不跟她走一起,她几乎等于是自己一个人在走这趟路的。

  不过,从及笄那年开始,她就有心理准备了,早晚有一天她必须离开亲爱的家人,嫁给一个陌生夫婿,这是天底下所有女人家必然的归宿。

  况且娘亲生前也一再训诫她,一日一嫁作人妇之后,夫婿是天、妻子是地,她没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没有权利干涉丈夫的事,只有听命的份,一路顺从到底,夫婿说东,她不能往西:夫婿要她爬,她不能走:就算夫婿要她死,她也只能认命,不能说不,连生气也不成。所以……

  他要跟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没问题,她就当小鸡跟在母鸡后面唧唧叫。

  他不爱说话,也没关系,她说就好,反正她也习惯自说自话了,不然夫妻两人都不是哑巴却都不说话,不是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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