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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安垂斯呻吟着,若非旁边有人及时扶住他,他几乎站不住脚。

  “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他蓦而大吼。“给我出事班机的乘客名单,说不定这不是她的班机,是我记错了,对,一定是我记错了!”

  但,毕宛妮确实在罹难乘客名单上,虽然他看不懂中文,但机场人员把乘客资料拿给他看,而他看得懂她在护照上所使用的德文名字,还有出生年月日,一切都符合。

  是她!

  是她!

  “不!不!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在机场发疯的安垂斯差点被警察带走,幸好毕宛妮的父亲及时来把他带回去。

  “在香港搭机前,我太太打电话通知我去接机,当时她曾对我提起你,没想到你也来了!”

  安垂斯茫然的望着毕宛妮的父亲,后者勉强勾了一下嘴角。

  “我跟我太太是在德国留学时认识的,所以我们都会说德文。”

  安垂斯茫然依旧,毕宛妮的父亲叹了口气。

  “我先送你到饭店住,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第二天,毕宛妮的父亲带他一起去认尸,但,谁会认得那一团团焦黑变形的尸体到底是谁?

  “这是我们在这具尸体身上发现的,她紧抓在手里。”

  安垂斯茫然的自机场人员手上拿起钻石手炼,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我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两位机场人员相顾一眼。“很抱歉。”

  抱歉什么?

  安垂斯茫然不解地望着面露同情之色的机场人员,没有悲伤,没有泪水,只有困惑。

  再过三个星期,毕宛妮的父亲又到饭店接他。

  “我想,你应该会想参加她们的葬礼。”

  葬礼上,他见到了毕宛妮的哥哥、姊姊和妹妹,也见到了毕家许许多多亲戚朋友,大家都在哭,但他没有,他只是茫然地见证葬礼的进行,直到最后,他仍然没有掉下半滴泪。

  翌日,毕宛妮的父亲送他到机场。

  “回去吧,这里已经没什么你可以做的事了。”

  隔天,他回到法兰克福家中,他的母亲蒂娜,一位美丽又高雅的法国女人,一见到他就抱怨不已。

  “总算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咦?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始终一脸茫然,蒂娜终于察觉不对,立刻扶他到起居室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

  “好了,安垂斯,告诉妈妈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来解决,嗯?”

  在母亲声声关怀的温柔抚慰下,他终于逐渐回过神来,然后,他想起来了,然后,他确认了事实,然后,一股剧烈得无法承受的痛苦猛然攫住了他,使他好半天都无法呼吸。

  当他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猛然扑进蒂娜怀里,像个小孩子似的痛哭失声。

  “妈妈,妈妈呀!”

  他痛哭了好几个钟头,弟弟、妹妹放学回来,他还在哭;爸爸下班回来,他依然在哭;姊姊闻讯赶回娘家来,他仍旧在哭,一直哭到喉咙哑了,哭到累了,哭到睡着了。

  而当他醒来后,他就不再哭了,但无论他的家人如何逼问他,他都只是用充满哀伤与绝望的紫眸看着对方,却一声不吭。

  这样过了半个月后——

  “夫人。”管家端着餐盘站在蒂娜面前,一脸无措的表情。

  蒂娜叹气。“他还是不肯吃吗?”

  “是,夫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肯说呢?”蒂娜无奈的起身离开起居室。

  片刻后,她来到二楼安垂斯的房门前,举手正待敲门,忽又改变主意直接握到门把上径自打开门,双眸方才望进房里,旋即尖叫着冲进去,劈手夺走安垂斯刚放入口中的手枪。

  “天哪!天哪!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她惊吓地失声大叫。“安垂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安垂斯似乎很困惑地垂首看看空空的手,再抬起眸子来望着蒂娜,目光茫然。

  “我做了什么?”

  蒂娜本待再骂,但见他一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模样,怒意顿失,她注视他半晌,而后无助地放下手枪,悲伤的将他揽入怀里。

  “安垂斯,安垂斯,我可怜的儿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两年后,法兰克福郊区,玛尔克疗养院——

  “……所以,他只是克服了悲伤带给他的痛苦,并没有忘怀那件使他如此哀伤的经历……”

  挂着温和笑脸的大夫用最温和的声音、最温和的语气对办公桌前那对高雅的夫妇做最详尽的解释,后者则一边专注的聆听一边点头表示了解,直到大夫解释完毕之后,两人相对一眼。

  “但,他还是不肯说吗?”高雅的夫人问。

  “不,他仍然不肯说。”大夫回道。

  “那么,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高雅的绅士倾身向前,看得出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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