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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淓绚几乎是记得一切,又几乎是忘了一切;她记得如何梳洗打理自己,也记得怎么用筷子用膳等等生活上的技能,但她记不得所有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谁,以及他们的名字。

  她像是一具被取掉许多抽屉的橱柜,外表的样式仍在,但内部的确缺少了重要的东西,无奈的是,少了些什么她根本也记不得。

  “那个人是谁?”

  一个穿白衣的男子站在通往花园的门边,董淓绚向那个人的方向注视着,“他是来诊治我的大夫?”她若拚命想记起什么就会迷糊,一迷糊就会头昏。

  不过,头昏归头昏,她的心儿正枰坪跳呢,顺着她的视线里过去,芢儿显然早习以为常似的回答,“那位是魏兢少爷,是少奶奶的夫婿。”

  “哦,真的吗?”那人长得真好看,穿著一身白衣,整个人显得洁净无瑕,让董淓绚直愣愣的瞧着他,没法移开口口光。

  “那他知不知道我不记得他呢?”那个人是她的夫婿呢!她有一种幸运的窃喜。

  他长长的脸蛋,率直的眼神,温文的模样,加上沉稳却又不失优雅的步伐,怎能不教她淓心颤动?

  “少爷来探望一回少奶奶,少奶奶便会问一回少爷是谁。”芢儿回答。

  董淓绚惊讶极了,“啊?我这情况多久了?”

  难道她摔坏脑子了吗?怎么事情都记不牢呢?她心里一惊,忽地想到一件事,连忙问着,“难道……这话我也已经问过你了?”

  会不会……过一会儿她就又把现下问的话也全忘得一干二净?

  老天爷!她刚刚问过的问题,有多少她昨天已经问过的?

  “这大半个月以来,少奶奶对事情总是入耳即忘,”芢儿点点头,眼里满是怜悯,“少奶奶也的确问过茫儿很多次一样的问题了。”

  “真糟,我这是怎么了?”董淓绚懊恼地蹙紧眉心,抬手摸着自己的额际,发现那儿有道已痊愈结疤的伤痕,但她头皮之下的记忆却消失无踪。

  可是,她越是努力地想,却越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芒儿以安慰的口吻说:“少奶奶别担心,兢少爷说少奶奶只要再多服几帖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也会记起所有的事情的。”

  真的吗?撞掉了的记忆,多喝几帖药就会恢复?好象有点奇怪。她觉得疑惑,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但现在的她,也只能相信别人告诉她的一切,但那种无从自我掌控的茫然,是那么地令人感到不安啊!

  “淓绚,你该回房喝药了。”魏兢走近她们,微笑地道。

  “喝药?哦,喝药……”董淓绚下意识地兴起一股抗拒感,她隐约记得那药味实在是可怕得吓人,“一定得喝吗?”这男子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说不定是个好商量的人呢。她猜想着。

  “不遵照大夫的嘱咐按时喝药,受伤的身子怎么好得全呢?”魏兢微笑地摇头,然后朝芢儿一点头,示意花儿扶她往厢房的方向走。

  芢儿扶住她的劲道温柔却坚定,使得董淓绚不得不随着芢儿的步伐移动。

  “是不是该减点药量?”

  “怎么说?”

  “傻过头好象有些碍事。”

  “也对。”

  “况且,我们并不了解那药的药性,下得太重,不小心将人玩死了,成不了事也很伤脑筋……”

  “嗯。”

  “对了,你们家祖奶奶的身子骨怎么样?”

  “还撑得住。”

  “要快,事情再不办妥,我可用的时日不多了……”

  “我知道。”

  人虽有穷富之分,但姑娘家出阁,坐上花轿,该是一生最光彩的时刻。

  “唉!”董淓绚叹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我真是坐过花轿的新娘子吗?”

  是她记不得了,还是药味变淡了?闻起来好象没有先前那么臭。端详着捧在手掌里的碗,董淓绚感到奇怪,却没问出口。

  她的思绪又回到方才所想的事情上。她模模糊糊地知道,轿子有官轿、便轿、丧轿、小轿和新娘子坐的彩轿,也就是花轿。

  虽然轿子的名目繁多,大小不一,其实轿身均类似,只是因使用目的而有不同的装饰。

  花轿虽没有官员坐的八抬大轿那般宽敞,但上头的彩披都妆点得十分讲究,穿金丝、编银线、垂缨络、绣彩饰,甚至还绘上舞凤飞龙。

  总而言之,一个女人一辈子就只坐一次龙凤花轿,而她竟连半点坐过的记忆都没有,怎不教她叹息呢?

  魏兢取过董淓绚手中的碗放在茶几上,免得她一失神将药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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