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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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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等着开宴喝喜酒的长安酒客,按捺不住的鼓噪声此起彼落,吵闹不休得连在内阁的华自芳都不由得苦笑。 手指微微搅着,心念跟着搅动。 原来他一点也没有成长,经过七年的时光,他还以为他已从那个无法面对失败就逃避的少年,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没想到他这睁眼瞎子,居然一撞壁就自暴自弃地灌了两个月的酒,让醉意麻痹了他应该好好运作的脑子。 那个说害怕他讨厌她的姚尔尔才是真正的她。 现在的她。 他一直在她身上寻找的是七年前那个天真可爱,什么都不懂,一心一意只想支撑着病体,跟着姊姊、弟弟脚步出门一起玩耍的她。 逗她,闹她,疼她,宠她,都是在寻找八岁时的她,甚至将十五岁的她给硬套进八岁时。 她不可能不变化。 总被委由重任的他不熟悉,但他应该要发觉,那个初次出门就昏在大街上被人送回家的小女孩,在一醒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旁人的怜悯,家人的心疼愧疚,一个住在虚弱身体里的巨人,不可能愈挫愈勇,只能渴求不要造成别人的困扰吧! 那不是她的自尊,而是她最后的乞讨。 强逼她露出那无力自主,什么都守不住,千疮百孔的样貌,自己究竟有什么权利那么做? 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不可一世和自大而已。 想许她幸福这个念头根本就太过狂妄,真相是她的笑容才能让他得到无上的喜悦。 不忘七世之香,不灭七生之缘,其实在诉说的是他的心愿。 而惧怕的,惶恐的,害怕他讨厌她,只希望能够离去时把伤害降低到最低程度的是她的真心。 花了近十天,摆脱了酒力的影响,他才能够了解在各自背后,究竟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关系。 如果说他用了全力,那么她就是用了全部生命。 怎么能不使人怜爱。 怜爱本身就具有可怜和可爱两面的意象,他仍旧是那个想背起她的少年,心意未曾改变。 她却是从那个小女孩,长大成一个被迫得困屈面对一切的女人,和他相遇,然后爱上他。 天真的微笑幻灭在他的不在乎粗鲁举动之下。 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令她背负了什么不该由她背负的使命,他应该更清楚的令她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为了自己而做的。 他好心疼,同时也更爱更爱。 无论是哪一个姚尔尔,都让他最后终结到这个想法,想要她的背面,是一种难以逼视的强烈情爱。 华自芳一面自省,一面搅动着浓黑得说不出是什么的液体,神态渐渐的笃定了起来,有一种摆脱不必要拘束延展出的从容不迫,在随心所欲的同时,更懂得如何去面对别人,也诚实面对自己人生的潇洒姿态。 “师父说不可以害人呀。” 他自言自语,轻笑了下。 不过,虽然反省自己,但也仅是针对作法不够周延的部分。 他绝不放手,也没有放弃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愿望,更何况她分明就是爱着他,又怎么能让事情错上加错? 况且,她那个他绝对不会受伤的想法,委实令人不快至极。 真是气人,但奇怪的是,他又更爱上现在的她一点。 或许她无论怎么对他,他就是只能更爱她,万劫不复的爱她到疯狂,然后更为疯狂的爱着她。 据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命运,还有一个秘密,他的命运和秘密都名为姚尔尔,他此生唯一的花。 这是他一个人独占,不容许任何人分享的狂情爱恋。 她没有责任背负,但她必须目睹。 想为她当一个成熟温柔的男人,却没想到和她之间变得娇柔做作,他不再隐藏了,他的自私,他的任性,都因为她而惊心动魄,他要她用相同的情意,去自私和任性的抉择要怎么回应他! 一切由她来选。 端起药碗头也不回的华自芳像下定了决心,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坚毅果敢,不怒自威。 §第十章 安邑坊大街上万头钻动,沽饮阁的大门先开了,姚衣衣的盖头早掉在半途,她不管,动作明快,翻身上马。 “驾”的一声,她狠狠抽了一鞭。 波丝雪蹄马全力向前冲刺,她在一瞬间突破了人群,扬尘而去,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接着,是京醉楼的大门开了,穿着大红桩茶绸衣的华自芳一脸坚决,英气逼人,傲不驯礼,趁沽饮阁大门敞开之际,冒雪不请自入。 一阁一楼的大门紧接着阖上。 怎么一回事?怎么要嫁的新娘子跑了,不是新郎的人又登门而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呀? 在大风雪中望眼欲穿,等着美酒的长安酒徒们看得目瞪口呆,对于事情的发展看得一头雾水,不能解读。 *** “你是谁?不准进来!” “哎呀!” “快出去快出去!” 突如其来的鼓噪,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姚尔尔被迫睁开眼,然后眼前一清,她的盖头已被人扯下。 媒人和仆妇们尖叫阻止,拚命要拉开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她连想都会心痛的华自芳,他一脸温柔,却也一脸决绝地凝视着她,眸光是那么的温润,就算想躲,她也失去了力气。 姚尔尔并不知道自己也以一样温润的眸光回望男人,就这一个眼神,令华自芳更加笃定他的决定是对的。 “出去!”他严声喝令着。 “你才该出去咧!来人啊!” 媒人伴嫁目的是送新娘出门,收人钱财怎肯退让,一发现拉不动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男人,便高声扬叫。 僵持不下却也拉扯不开,吉时渐渐接近,众人正在心急之际,不属于在场众人的男声响起。 “叫你们出去就出去!” 华自芳闻声回首,姚尔尔也循着他的眸光望去。 只见姚彩衫不伦不类地穿着女孩儿的衣裙,斜倚在门边,醒目异常,可几天前还带些孩子气的容颜,此刻却诡异得俊俏而难以逼视,满溢着男人味。 “可是──” “来来来,别可是了,先出来再讨论,这事非同小可,所以大家都过来听我说!” 迫于主人严威,但又觉得事态不妥,媒人还想说话,另一个身着新郎衣袍也跟着笑踱进来的男人招了招手,一个又一个半哄半骗地请出房门,当全推出房门后,他动作极快,反手便落栓,无论任何拍门声音响起,他都一副恍若未闻模样。 看着乐逍遥笑吟吟、姚彩衫神情深沉地守着门,一点也不像是来协助,反倒像是来阻止她逃出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姚尔尔就是有这种感觉。 “彩衫,逍遥哥,你们怎么来了?”她心神不宁地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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