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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姚彩衫欲哭无泪,后悔不足以形容此刻心情,他向来被教导气疯了不是任意妄为的借口,戒急用忍才是上段修为。

  若按照大夫的说法,姚尔尔是镇日奔波所累积的淤暑瘴气一口气爆发,还有些伤风,所以得在华家休养至少一个月,而他却在到华家的第一天就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为了博得季清澄的信任,而神经错乱地做出了惊人之举。

  他不后悔对乐逍遥那么做,反正这从小带自己做坏事的兄长,还对他做过更夸张的事,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恶整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他后悔的是不知该拿什么脸,去面对此刻坐在面前,泡茶啜饮的斯文人儿。

  在做的当下,快意风行,做了之后,万般后悔,差不多一个月后的现在,后侮几乎已是一头庞然大物,更是令人想一头撞死丢人现眼的自己了事。

  冲动,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冲动,君不见这季清澄即便见识过他发疯之后,还能八风不动和他一起喝茶。

  看着季清澄依旧如故,猜测那天他可能只是热昏了头,或许心情也因为走走停停而恶劣,所以只是随口说说,他怎么可以一把火上来,就以为季清澄内心真的那么想?

  虽然当下是真的很气被误解,可是若他自觉行得正,就该堂堂面对,用行动去化解对方的怀疑,而不是反其道而行。

  不知道季清澄是不是因为怕他动怒,所以被迫和他相处?疑心大起之后,一如过往的交游,着实不是滋味。

  姚彩衫手上扳着饼,玩到小碟里惨不忍睹,才总算决定无论得到什么回覆,都要问个清楚。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一翻两瞪眼比较合乎他直来直往的个性。

  “清澄……”姚彩衫讷讷呼唤着,深怕眼前人会不予理会。

  明知道他不会,可是自己就是很不安。

  轻轻嗯了一声,反应平稳的季清澄没有迟疑地应了,举着泥紫小壶为他斟透明的茶汤。

  “怎么了?”季清澄一如往常,但随即想起什么一般,“啊,我懂了,这江南茶叶虽不如‘蝉冀’,可我试过味道,也不会苦的。”

  嗯,不是苦不苦的问题,他还没法子思考到这一步。

  姚彩衫偷偷抬起头瞄着季清澄的脸色,一如往常,可是他就是觉得不太妙。

  正常没有两样,却有些缥缈,有些透明,一如端午时在大街上寻回他时,他的脸上也是这般神色……好似被风吹过,便会化开。

  “不是怕苦口,”他忙摇手,换来了个更困惑的表情,“我只是……”

  没有下文的话语,季清澄一脸不解,但还是不愠不火的开口。

  “只是什么?”

  就是这个“只是什么”难以回答,姚彩衫也有些迷惑,但接着他决定豁出去,干脆些问个明白。

  “我想——”

  “小老弟,你说这茶不如‘蝉冀’是什么意思啊?!谁不知道当今天下,巴茶早已过时,是江淮茶叶的时代了啊!”

  突如其来的讥嘲之声,姚彩衫内心啧了声,老在紧要关头就会被坏事。他抬起脸来,几个穿着普通,可一脸鄙夷之人映入眼里,不知怎么的,他不想花时间和他们抬杠,会使他生出浪费生命之感……人生苦短,该使在值得的事上。

  被质问的季清澄仍旧如常穿着巴蜀服饰,自斟自饮,眼里星火不生。

  “这是事实。”

  或许是这坦然的肯定语气更激怒了对方,一行数人哼地笑了起来。

  “咱们才不信,要是出色,怎么也不见销售到四方?看你这乡巴佬样,肯定不知道长安城里沽饮阁和京醉楼没选上的茶叶,便不值得一哂吧。”完全瞧不起人的男子,傲慢笑着。

  季清澄还没回答,姚彩衫已经听不下去了。

  连家里名号都被搬出来了,他怎么能忍受自家招牌去为这些吃饱了没事干故意寻衅的家伙背书!

  “沽饮阁没用‘蝉冀’是因为这‘蝉冀’太稀有,稀有得连未来当家也只喝过一回,你们这些看起来没见过大世面的家伙,有喝过‘蝉冀’吗?没喝过,又凭什么贬得一文不值?清澄要说这茶叶不如‘蝉冀’,那这茶就肯定不如!巴茶过时?淮南产茶量大是实,用各领风骚合适,何必非要把人踩下去?若是一比,最后名不副实的羞耻下场可就丢人啰!”姚彩衫半讥半笑地说着。

  被嘲笑没见过大世面,又被说是名不副实,或许还对唇红齿白的姚彩衫有些自卑,站在桌边不走人的男人们个个脸色涨红。

  “你又凭什么说得你一副明白个中内情?”其中一人拔尖声音质问。

  个中内情?他和清澄不明白,那就天上人间海外黄泉都不会有人明白了。

  姚彩衫扬笑,似个孩子,天真开朗。

  “因为我和他就是当事人嘛!能搬出沽饮阁的名号,自然该听说过姚家的姚彩衫和巴蜀季家的季清澄吧。”他浅声笑着道,说得一脸无辜。

  那几个人哑口无言了半晌,但看着一人身穿苗衣,一人确实五官极为出色,都合乎传闻,不由得相信了几分,但好似还不死心。

  “记错了,是京醉楼,是和你家打对门的京醉楼!”

  姚彩衫翻了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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