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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他是我姐姐的同学,贝凝略略不好意思地笑笑,胡妮跟我姐老说他想追我,不过他也没认真追过。

  为什么?

  不晓得耶,贝凝伤脑筋地,后来就没消息了,听说他到美国去念艺术管理的样子。

  柏毓猛然一惊,血液几乎倒流。艺术管理?当年他大学刚毕业时曾许过志愿,如果没考上律师执照,他就不干律师了,到美国重头来过,去念艺术——

  有这么巧合的事?!

  会是那个狗屁大师的话真的成了真?

  他的心霎时沉入谷底,再也回复不了了。难道他爱上贝凝并非因为对她感觉特别,而是因为那男人的喜好与爱恋留给了他,才导至他现在对贝凝的无法自拔?

  你很怪耶,怎么突然问我这些?他听见贝凝在问。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他勉强地敷衍过去,一点也不像个高段的律师。

  所幸贝凝思想单纯,柏毓说什么她就信了。她并不想怀疑他。

  于是一路沉默,伴着柏毓纠缠难解的心结,到了事务所。

  除了与娴娴有过一面之缘,贝凝并不认识事务所里的任何人。然而仅认识娴娴却也已经足够,因为娴娴是如此地热心而活跃,她热络地招呼着贝凝,于是柏毓得以暂时脱离贝凝,继续烦恼地苦思不解。

  愈来愈多的不确定,就像一个结,死死地缠住柏毓不放。短短半个小时,柏毓已经干掉了三杯白酒。

  他正准备去拿第四杯,猛回头,居然看见菱謦就在他背后。

  你怎么在这?!柏毓直觉菱謦会闹事,他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悦,我不记得我邀请了你。

  你没请我,别人可以请我啊!菱謦得意洋洋地,你以为这家事务所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啊?

  好吧,你爱来就来,别胡闹就行了。柏毓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举起杯子再灌杯酒。

  为什么我会胡闹?哎哟——口菱謦拉长了音,脸色也愈来愈难看,因为她看见不远处娴娴跟贝凝正有说有笑地聊天。你怎么把清粥小菜也带来了?你这个大笨蛋!你忘了诅咒的事?

  没忘。柏毓咕哝着。他最恨的就是没办法忘掉这些,如果可以忘掉,他现在可就轻松了。

  你没告诉她?你没问她?你这个白痴,受人控制了还不知道!菱謦声音愈扬愈高,脾气愈来愈不糟,终于爆发出来。她三寸高跟鞋鞋跟狠狠往柏毓脚上一跺。你去死好了!

  啊——柏毓就算不去死,也被菱謦踩得痛死。他疼得大喊一声,这声音引来了贝凝的目光,她紧张地立刻扔下娴娴,赶到柏毓身边。

  你怎么了?贝凝极心疼地扶着他,没事吧?撞到桌脚了?

  没事。柏毓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艰难地吐出这句。他腾出一只眼睛去瞪菱謦,却发现菱謦的注意力早转移到了贝凝身上。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菱謦话中有话地讥讽冷笑。我看你今天玩得很开心啊,嗯?

  贝凝并不懂她的意思,只好脸上保持个勉强的笑。柏毓怕菱謦闹场,忙斥她:你少啰嗦行不行?去那边找你的朋友吧。

  说罢,柏毓甚至动起手来,想把菱謦拉走。可是菱謦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脚跟一跺,不偏不倚又落在柏毓的脚背上。柏毓抱着脚龇牙咧嘴的,菱謦则趁这时转头面对贝凝,嫉妒与怒气让她语气尖酸刻薄:你少站在这里自以为是柏毓的女朋友,你以为他是真心爱你呀?呸!对你这种货色,他以前根本不屑一顾,怎么可能会为你着迷?

  贝凝一怔,脸上是明显的失措与无计可施。她尚不知道诅咒的事,只单纯以为菱謦失掉了柏毓,所以才会如此尖刻。但这种情敌对峙的场面她实在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

  看到这种景象,任何人都会同情弱小而转向贝凝那边的。柏毓虽然很想了解事实,但他也不忍心贝凝挨骂,他忍着脚痛斥喝菱謦:你闭嘴行不行?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你扔啊!菱謦这下更火了。这样对她,别怪她口不择言。你还没告诉她?你要是没被那老太婆诅咒,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你那天遇见的那个男人,一定是她前男友吧,是不是?

  什么……什么诅咒?贝凝听得又惊奇又慌乱,却也听不出个头绪。

  菱謦!如果可能,柏毓真想拿针线把菱謦的嘴缝起来。但此时没针也没线,菱謦啼哩哗啦像倒水一样地全说了:

  柏毓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被个死老太婆下了诅咒,把你男朋友跟他的个性换了一换,于是乎,柏毓就爱上你啦!

  天!贝凝闭了闭眼睛。这么荒谬的事!不不,贝凝说服自己。不要相信这种没科学根据的事,这完全没道理!

  你……不要编童话故事。贝凝努力地。

  我才没那么好想象力呢!菱謦冷哼。这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大师亲自从柏毓身上算出来的,你这笨蛋,以为我开玩笑?

  贝凝快昏了。她伸手扶了扶身边的桌子,才没软倒下去。但她仍是不信!她跟柏毓的爱情是他们两个的事,她信任他,也信任自己,他们的爱情绝不是因为诅咒而来的!

  但问题是……柏毓信不信?

  一想到这,贝凝脑子里的所有血液都往下沉了。柏毓肯定是信的,否则他刚才何必在车上问她关于韩泽宇的事?原来是这样,贝凝明白了,柏毓是相信那些诅咒的鬼话的,他很介意。

  贝凝抬起眼眸,求助似地看着柏毓,然而从他灰濛濛的眼瞳中,她只望见不安与迷惑。

  他极懊恼菱謦不挑时候、不挑场合地把什么都说了,他担心,也在乎贝凝的感觉。但他更想知道的是,他现在对生活看法的改变和喜好的改善,到底真是单纯地因为受了贝凝的影响,或是源于那没道理的咒诅?

  他爱贝凝到底有几分真实?还是冥冥中有什么在影响他?

  如果菱謦不揭开这些,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怀疑这些了怀疑他对贝凝的爱,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质疑……是的,他很介意。

  久久等不到柏毓的回应,贝凝失望了。她不知道原来她的爱情如此不禁打击,一个荒谬至极的理由都足以让柏毓疑惑。

  这些日子以来,她跟他到底算什么呢?他们的爱情真的这么不稳固,难以承受一个小小的地震?

  贝凝伤心透了!她也似乎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待在柏毓身边。

  狠下心来,她再看了柏毓一眼,这一眼包含了伤心、迷乱而震荡,却又压抑不住深深的浓情……

  她咬了咬唇,反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贝凝!

  柏毓像是突然从迷思中醒来,本能要去追贝凝,然而菱謦却硬生生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她气急败坏地:你有毛病啊!还追什么追?!

  是啊,还追什么追?柏毓心痛而酸涩地想,他的脚步陡地停住了。

  他的犹豫、质疑,肯定已经把贝凝伤得体无完肤了,而以他现在的状态,他绝对没有办法对待贝凝如同以往,没办法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既然如此,他拿什么去追贝凝?

  两相交战,却找不出一个平衡点,也理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他既恨自己,更恨这情况,无端地,他把气全出在菱謦身上,猛地转头,他对她大吼:你这八婆就不能一分钟不讲话?!

  菱謦被他骂得呆怔了半晌。柏毓随手抄起了一瓶威士忌,在众人鸦雀无声,好奇而惊讶的注视下走进他的办公室,碰地甩上了房门。

  这白痴季柏毓,看我不宰了他!那个什么烂理由,他居然也相信?!

  当天晚上在贝凝的小窝居里,胡妮忿忿地咒起柏毓来。她爱管闲事的个性,使她忿恨的程度丝毫不比贝凝少。

  算了。贝凝勉强摇了摇头,那双故作坚强、却掩不住失望与幻灭的泫然眸子,更让人心疼。

  岂能这么容易地就饶了他?!胡妮不平地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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