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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末帆看看楚邺,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又再度浮现。他们有太多值得对方欣赏的优点,已经足够友谊的产生,再说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相系感——因为他们爱上的是同一个女人。

  他了解楚邺话中的意思。不管这场爱情的对峙结果如何,不管最后的选择如何,除掉爱情的这部分,他们为什么不能是朋友?

  末帆绽放明朗的笑脸,道:“来错地方了,该去喝酒的。”

  楚邺坦荡地笑笑:“现在去也还来得及。”

  末帆开着玩笑:“去草莓的PUB喝?”

  “如果你不怕把她吓死的话。”

  末帆不由得哈哈大笑,打消了念头。楚邺却喝干了杯中的茶,说:“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小酒吧,音乐好,还有最道地的Scotch Whiskey。”

  是啊,这种时刻,还真是应该不醉不归。今天两人谈判失败,却是他们友谊的开始。

  末帆与楚邺那天的聚会,末帆只是稍稍跟提了提,并未详述所有的过程,自然无从得知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敌友谊,也不在意他们有过公平竞争的决议,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在天秤的两端摇摆,她好胜地说服自己有办法继续坚持下去。这些日子,她断然不给楚邺联络她的机会,也真的暂时借住在端俪家。

  她要求自己像以往一般闲适度日,PUB有了端俪,她甚至不必天天盯着,白天,末帆若有拍照的计划,就陪他去,再不然两人一起逛逛市场也是幸福。末帆的温柔,是她最眷恋的心动。

  他们骗末帆的父母已把PUB完全顶给端俪,而也真的不再天天出现在PUB跟教会吵架,没有了两位长辈不能认同的不三不四工作,乔妈妈也渐渐不再把当成诱惑她儿子的小魔女看待。

  一切都像是完美而幸福了。当然,只要去PUB时不必每逢电话一响她就莫名其妙地紧张、不让她看到任何一张夏卡尔的画、不要电视新闻里一天到晚报导流星雨、不要看到杂志上介绍任何关于3D动画或视觉艺术的报导……

  就不会想起楚邺,不会想起他那双深邃如夜,看得她无法遁形的眼睛;不会想起他坚毅敏锐的薄唇,不会想起他浓烈炽热,仿佛将她焚烧殆尽才罢休的吻……

  她有时也安慰自己,就当是对旧情人的怀念吧!是不是?很多人都这样的,一定不只她一个。

  但,实则不然。她太高估自己了。

  这晚,跟末帆在外头混了一个晚上,一点多,她要末帆送她回PUB楼上的家。这几天不是跟端俪挤一张床,就是睡在端俪客厅的沙发床上,她实在很想念自己房里那柔软的床。再加上她一直没被楚邺达到过,她心想,楚邺大概是对她死心了。

  在楼下,给了末帆一个甜甜的晚安吻,没有留他住下,因为她实在太想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了。看着末帆离开,她便上了楼。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用大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初夏夜风凉适,打开窗户让屋里透点空气,看到纱窗上有点点水迹……下雨了?

  拉开纱窗,探头出去看,还真的下雨了呢。中等雨势,看来一时三刻不会停,怪了,刚才明明好天气的说。

  缩回头来,正准备关上纱窗,就在这时,她看见一辆好熟悉的车停在她家楼下,而车前静静倚着的那个人……她一辈子不会忘记他的身影。

  她的心忽然混乱狂跳,全身血液直往上冲到脑门,冲得她昏昏的、眩眩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怎会这样!她今天一回家住就遇上楚邺!

  仿佛害怕什么似的,她倏地拉上了纱窗,更关上了玻璃窗!然而一片薄薄的玻璃,却完全关不住她对楚邺的情,压抑不住她想再多看他一眼的心。

  她旁徨着,好半天,才允许自己稍稍又将窗拉开了一条缝。她看见楚邺就这么站在雨中,并没有上来找她的意思,甚至不曾抬头看她的窗。那感觉,他像是跟什么人约好了似的,在那儿等。

  雨一直下着,他的头发湿了,衣服上全是水,心里掠过一丝疼痛的牵扯,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不能破坏原则,不该背叛她的决定……

  然而楚邺站在雨中的身影……那落在他身上的雨丝,像是慢慢把的坚持冲走,她心痛如绞地靠在窗边,怔怔看着他,怔怔看着他……

  终于,她刷地一声关上窗,也不顾身上只穿着睡袍,找了一把大伞,又随手抓了另一把伞,猛地打开门往下奔。

  当她出现在楼下门口,楚邺只是盯着她,像复活了似的挺直了身子,瞪着跑过来,撑伞替他挡住了雨。

  他一头一脸是水,身上衣服像浸在水里似的,只觉心好疼。她好想用袖子替他擦掉他脸上的水迹,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嚷:“你为什么淋雨?不会进车里去?你不怕感冒吗?!”

  他深深看她,那双深黝的星眸中有些足以令她心思软弱的东西。“感冒比起失恋,哪一个比较能忍受?”

  闭了闭眼,害怕起他那透彻的凝视。她早该知道有这样的后果,她为什么还要下来?

  “拿去!”她把另一把伞直接递给他,口气里完全是想结束会面的意思。“我不想再跟你说了。”

  楚邺根本没有伸手来接伞的意愿。“你知道我不会撑。你走了,我还是站在这里淋雨。”

  的手就这么拿着伞卡在半空中,完全白费,她气得把伞往旁边一扔,跺脚大骂:“你无赖!”

  他赌她舍不得走,而他赢了。

  “随你爱怎么骂都好,至少,你已经下楼来了。”

  气嘟嘟地,眼里有两簇小小的火气。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这里睡?”

  “我不知道。”他摇头。“我每天到了一点,就会开车过来看。有时看见你跟乔末帆一起出来,有时是你与何端俪,有时你根本没来上班。你没把住处退租,但你家的灯永远不亮……”

  “你真的……”不置信地打断他:“天天来等我?”

  “很无聊是不?其实我可以不必这么累的。我知道你一定借住在何端俪家里,我大可去她家找你。但我不想那么做,你既然存心躲我,我就让你躲。”

  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总有一天,你会躲不了自己的心。

  闭了闭眼睛,理智在他的言语之下迷失,心中又无奈又酸楚地绞痛着。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因为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你瘦了……”他的手轻抚着她的下巴。“为什么?”

  她战栗似的撇开脸颊。“我在减肥。”

  “你根本没本钱减肥。”他低叹,拆穿她。“你为什么总以为找个借口就可以把事实搪塞掉,就像找个借口,就可以把我从你心中划掉?”

  忽然心头冒火,对自己的怒气更强过了对他。她根本不必听他这些,根本不必再受他蛊惑的!

  “别太高估了你自己!”她反驳地嚷。

  “我说的是事实,你敢说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你敢说你这些日子没想过我?”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有力,他强烈的指控,让她简直被困在他的言语之下无以遁形。这惹恼了她,气死自己论什么一点抗拒他的能力没有,气自己为什么要为他热泪盈眶,气她自己为什么要下楼来!

  “随你怎么说!”她倏地狠下心肠,他爱淋雨,就让他淋死好了!“我要上去了!”

  她甩下一句话,转头就要走,他霎时抓住了她,手臂强而有力地握着她的双肩,硬生生将她扳过身来,强迫她面对他紧锁的眉头、阴郁的眼神,和最强烈的告白。

  “你走,你能走去哪里?美国?非洲?一辈子不要回来?你是我的,从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从你好强地昂着头告诉我你不需要我帮忙的那一刹那,我就已经知道,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她怔住了。心跳仿佛在刹那间静止,她也不再需要呼吸,她麻木地看着楚邺,看着他滴水的发,一身狼狈,却有双被雨水冲刷得更显清亮的眼睛,灼然烧着她,把她烧融了,烧化了。忽然间,她所有的屏障全都瓦解,她再也不想骗自己了,她好累……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扔下了伞,顾不得雨水,顾不得他湿透了的衣服,她投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你要我怎么办?”她在他胸前哭嚷着,又像撒娇又像诉苦。“我只有一个人,又不能切成两半,再不然我去死好了,死光了你们就不用抢……”

  她愈说愈混乱,愈说愈惊心,直到他急切地用唇堵住了她,狂野地吻她,那是她思念的薄唇,她熟悉的阳刚气息。她的胡言乱语慢慢成了轻轻的喘息,双臂不由自主地搂上他的肩,热情而渴求地回吻他,没有保留。

  午夜的街道,雨仍自顾自地落,这下他们两人全湿了,然而彼此的心却都是暖的,雨水冲过,一切的疑虑与困难暂时在他们身边崩落。

  这一刻,别管太多了吧。想,她只想沉醉在他温存缠绵的爱中……

  第九章

  窗外花台上的小菊花开了,偶尔有蝴蝶飞来探蜜,一只,两只,三只……整个下午,就这样呆坐在窗前,数蝴蝶。

  电话响,她不去接。手机也是同样状况,干脆关机了,她把自己锁在屋里,锁在窗前,哪里也不想去。

  她的脑子空空的,但惟有一件事是她想空都空不成,她最想从她脑里挥去的事,却最是萦回,那两个名字不外乎楚邺加末帆,末帆、楚邺……

  实在不该下楼去找楚邺的。但骂死她也没有用,她就是这么做了。她违背了自己的决定,还很对不起末帆,一切只因为她忘不了楚邺。

  曾经以为自己很果决、很理智,没想到真的一旦坠入爱河,她就成了个笨蛋,犹豫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连选择的能力也没有。

  门铃响了。在窗台前微微讶了讶,却仍决定不去开门,把注意力转回窗前。

  门外却不仅仅传来了门铃声,还有端俪的吼声:“喂喂!还不来开门?是死在里面啦?”

  原来是端俪。想了一下,跳下椅子去开门。

  “干什么?躲在家里当死尸啊?”端俪一进门就骂。“电话也不接,手机也不开,教人怎么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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