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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你绣的菟丝花实在不好分辨,丑了些,也怪了些。”

  “可你不在乎的嘛。”

  “我在乎……的只有你!”

  轻风一阵吹拂,一大片的青青绿草摇曳生姿。是春风吧,只有春风才会如此温柔。

  玉老夫人悬梁自尽了。

  一串佛珠跌碎在地上。

  她留下一封遗书——

  惊破,对不住。

  我下去陪伴你爹和你的叔,这是我早该做的了。这一刻,我心平静。解脱的感觉令我终于能够安然。

  玉惊破闭上眼,内心五味杂陈。

  “婆婆爱惜你,她不忍心你自我折腾。”

  “是我这个不孝儿令娘亲难堪!我间接的逼迫她自绝而亡。”

  “婆婆说她的心是平静的、安然的,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儿,这几年她的身体活着,心灵却是深受煎熬,那才是最悲凉哀戚的。”

  他睁开眼,定定的看着身旁的净菟,她也牢牢的望着他隐匿伤痛的目芒。

  这一刻,相对默默,

  两人都感到他们是彼此的仅有,是惟一了。

  至于白香和黄菊的往后应该如何处置?净菟认为她们毕竟没有真正造成可怕伤害,虽然曾经超过恶坏心机。

  “让她们离开玉府,以免再生风波。”玉惊破利落的对吴总管下命令,“江南水都的玉府别庄就送给她们居住,一切衣食照旧,效仆伺候也不可少。”

  净菟安心了,如果惊破为了她而严惩两位婶娘,她的过错可就大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道理她懂得,何况两位婶娘其实也是可怜人,她们只是贪了不该贪的,罪不至死。

  悄悄的,她把手儿放人玉惊破的大手中,他不动声色的紧力一握。

  盹着他刚硬的侧面,她突然觉得就算此刻同他一块儿死去,她也不怨不慌,她是幸运的呀!

  婆婆的罪恶是由于爱不得的悲哀,两位婶娘成为对食的伴侣是因为孤寂的求不到丈夫的爱,而玉旋的生母呢,却是从来不曾拥有过真心渴盼的爱人。

  净菟在心中虔诚的感恩,她是差一点就要饿死的流浪乞女,因为遇到玉惊破,她成为玉少夫人,成为他捧着宠疼的掌上明珠。

  抚尸痛哭,刺绣淌血,被逼再嫁,与夫相认……,一桩桩、一幕幕的记忆画面令她微笑,并且湿了眼。

  听着玉惊破有条不紊的交代各项命令,那冷冷的威风仍使她动心。

  “少夫人,欢迎回府。”众奴婢欢喜喊叫。

  是呵,这日她重新回到玉府,和她的夫君,她依恋深深的男子。

  “今晚你就同我一起住在风波阁,朝露阁可以当作我们孩子的起居室。”玉惊破径自下了决定。

  “嗯……”真是害躁!老管事和几个奴婢都还进进出出的张罗吃食呀,他们似乎在窃窃轻笑。

  我们孩子……这四个字让人听来好生暖和,她也盼着拥有他的孩子,像他一样的英挺伟岸,像他一样的玉树临风。

  花厅里只有他们夫妻俩,奴婢们都下去歇了。

  净菟探问了下,“关于玉旋,你要如何安排?”

  “你认为呢?”

  “我的意见……”是受宠若惊吗,这世俗一向是夫君说了就算,哪有妇人表示意见的地方?

  “说吧,放心。”玉惊破取笑着,“我不会怪罪你多言。”

  多言也是妇人大忌。她笑了,窝心极了。她的夫君能够刚强,也可以柔情、体贴。

  “玉旋是你的弟弟,可他并不明白为何父子关系成了兄弟关系。何况如果他问起他的生母为何是他原本认定的祖奶奶,这要如何解释?”

  “隐瞒真实,将错就错?”

  “往后他长大成人了,再决定该不该让他清楚这纠缠纷乱的一切,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即使他早熟得像个小大人。”

  “所以我这个兄长,必须继续扮着爹亲大人的角色?”

  “长兄如父嘛。”

  “那么你这个小后娘的角色至少还要当上十几个年头,不觉委屈吗?”

  “怎会呢?”

  “我说啊——”他抱她坐在他的膝上,“你真是一个菩萨小后娘。”是他心中最温柔的悸颤。

  玉惊破开始懊恼了。

  昨夜,玉旋等三个娃仔不知是不是想故意惹他不快,他们竟然直巴着净菟玩儿,一会求她说故事,一会又嚷着要捉迷藏。

  玩累了,倦了,他们居然大剌剌的躺在床上。可恶!

  三个娃仔占据了他的大床已经不可恕,竟还敢乱抱他的净菟睡觉。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啊!三个小鬼头实在是有欠教训!

  既然他们家教太糟,身为他们名义上爹亲的他,自然担起教诲的责任喽。

  之后,他忍到了半夜才把三个小鬼头抱到丝竹阁,丢上床后他咧开嘴,快意畅笑。

  “想和我抢入,哼,门儿都没有!”

  他大步走回风波阁,解衣、上床;用力抱住他熟睡中的妻。

  但不一会儿水月居然睡眼惺忪的走进来,她愣愣的叫他一声爹爹便爬上床,硬是挤呀挤的也想抱着净菟一块儿睡。

  他能如何?劈碎小水月?不,他只能徒呼负负,郁结于胸。

  第二日,净菟为了培养他和玉旋的感情安排了郊外野食。

  为博她欢喜,玉惊破自然应允。不过是和三个小鬼头搅和而已,没什么不得了、了不得。

  一家五口和小醇一道出门,寻了一个小桥流水的郊地烤烤肉和鱼,也是一大乐事。

  小醇驽顿,忙忙乱乱的烤了好几尾焦黑的鱼。

  “哈哈哈哈。”三个小鬼头大笑大跳,水月动作大,差点跌摔。

  “小醇。”玉旋含笑着,“你的脸黑了,连辫子也烧焦了一些些,你都没有感觉吗?”

  小醇抓抓脸孔,憨傻的咧开嘴角。

  所以,玉惊破只好负责起升炊烟和烤烧的工作,当他哀怨的瞥着净菟和三个小鬼头玩着拉风筝的游戏,唉,他嫉妒极了。

  但是嫉妒无知无害的小孩儿未免心胸狭窄,然他就是嫉妒,难以压抑内心少许的愤愤不平。

  所幸烧烤后,净菟温柔的以手绢替他抹去薄汗,他起伏的情绪才终于平抚下。

  “你烤的鱼和肉片好香,好可口,是我所吃过最棒的了。”虽然玉府中的佳肴已经可以媲美大客栈的招牌大菜。

  他笑了,“当然!因为我爱你这小家伙啊。”

  玉旋、镜花和水月纷纷交换视线,无声的传递彼此的心声——

  “爱不爱和食物的可口有关系吗?”

  “爹爹怎么笑得好像孩子?”

  “而且是个呆孩子哦!”

  然后他们口中所咬的肉片掉了,瞪直眼睛,一眨也未眨。只有小醇仍是视而不见,开怀的一手拿鱼,另一手抓起肉片。

  直到玉惊破、吻罢休,三个小孩子反而局促不安的低头猛吃肉片。

  净菟羞赧的打他一下手背,“你!你坏!”

  “哪里坏?我这么的爱你、惜你……”

  “别说!”她捂住他的嘴。

  这男人怎么总是不避人眼,不睬世俗呀,他一天到晚想吻她便吻,想抱她便抱的,一点儿也不担心被人嘲笑。虽然她也喜欢他以实际行动表达他对她的眷顾……嗯,这可糟糕,她快要被他带坏了啦;

  这一日他们玩得极尽兴,除了玉惊破,因为他竟然让三个小孩子骑上他的背……

  自然他是当马的角色!

  三个小孩子笑得声音都哑了,连玉旋也是抿着嘴偷偷的笑。

  唉!这一切全是为了让净菟感到安慰,为了她开心。

  他不免向她抱怨,“我这做丈夫的男子汉,好像承欢的后宫嫔妃。”

  “我又不是皇上。”但,心甜沁出蜜来了。

  她怎会不明白,不感动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呢;

  男子为天,女子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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